水缸里那條漂亮的七彩鯉魚在水中遊動,吐著泡泡,而我的耳邊又聽到了剛才聽見的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正在懇求我,放它回到衡漳河。
會說人話的鯉魚,可比普通的長得漂亮的鯉魚更值錢。」
溫晏說道:「二者的價值不可同日而語,後者不過是觀賞之物,前者才是舉世難尋的寶物。」
王老夫人笑了笑,用虛弱老邁的聲音輕聲說道:「是啊。可惜我年少時不識字,等我後來年歲很大了才開始認起字,讀起書。原來在書里,這就叫奇貨可居。一條會說話的鯉魚是多麼稀奇呀,可它看向我的目光,卻充滿著哀求,它的聲音是那樣的悽惶。
只要我把這條鯉魚放歸衡漳河,它就能充滿著期望,繼續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我是一個漁女,還是一個貧窮的漁女,只能以捕魚采蚌為生。我捕魚、殺魚、販魚,還吃魚,我怎麼會去同情一條魚呢。這條神奇的鯉魚很可能是我拿到一大筆銀錢,再也不用過著下河采蚌,天不亮就划船捕魚的日子。我不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
溫晏觀察了一下王老夫人的神情,王老夫人對這條鯉魚是同情的,言談間的目光卻十分放鬆平和。她篤定地說道:「看來您沒有做成這筆買賣。」
王老夫人陷入在了回憶當中,點頭,說道:「是,一切都瞞不過溫道長。我第二天早上沒有去縣府,但是我也沒有立刻就想好把這條鯉魚給放走,我就把它養在了水缸里。我在這世上孤零零隻有一個人,我要無休止地下河捕魚采蚌,為了養活我自己。有時,我也覺得孤單煩悶,就和水缸里的這條鯉魚說話。旁人養只狸奴、細犬,我養一條會說話的鯉魚。
天下無不透風的牆,我時常對著水缸里的鯉魚說話,被鄰人瞧見過不止一次。
當時,鄰人往外傳出去,認識我的人就來告訴我,擔心我是得了瘋病。
遲早有一天,鄰人會發現鯉魚的異常,他們會奪走鯉魚。
那是一個下弦月的夜晚,我把鯉魚裝在了一個破碗裡,送它回到了衡漳河。
自此,一切都仿佛一場夢。
什麼會人言的鯉魚,興許是我過得太難了,得了一場短暫的瘋病,想像出來了一條會陪著我說話的七彩鯉魚。
在那之後,我繼續過著我平靜而貧窮的日子。又到了後來,我成了親,生下了一雙兒女。許是我這個人實在是沒有什麼與人的緣分,我的丈夫也早早過世。我只能一邊是否侍奉丈夫的老弱雙親,一邊還要撫養我那對嗷嗷待哺的兒女,那段日子過得可真是辛苦啊。
直到有一天,就和所有人說的那樣,老天長眼了,我這麼一個窮困潦倒的漁家婦人突然交上了好運,每次去捕魚總能捕到滿滿的一船,下河去踩河蚌那河蚌里的珍珠又大又圓,能賣上不少價錢。
我為了賺更多的銀錢,也怕這樣的好運過段時間就沒了,我比以前更加頻繁地下河去撈河蚌,想著就多辛苦幾日,把兩個孩子入學的束脩掙出來。許是我太不愛惜身子,那一日我風寒入體,在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沉入了河底。
我心生絕望之際,卻突然感覺河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個浪頭把我帶出了水面,我連忙爬回了船上,撐著身體回到了家中。
公婆為我找了郎中來看病,我喝了藥也不見好,可到了第二天一早,我卻忽然感覺病痛全消,而我的枕頭邊上出現
了一枚鱗片。原來,許多年前的鯉魚故夢不是大夢一場啊。」
王老夫人捲起袖子,那枚本該七彩斑斕的鱗片已經變成焦黑一片。她說道:「我知道這枚鱗片是誰相贈,我就把鱗片綁在一根紅繩上,隨身帶著。自那日病好之後,我的力氣變大了許多,尋常的小病小災也再也沒有找上過我。很快我就攢夠了錢,帶著一家人來到了縣城。我在這裡置辦下了一份家業,開始了新的生活。我還給我的一對兒女重新取了大名,準備好了豐厚的束脩,送他們都入了學堂。」
在王老夫人的描述里,她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
溫晏思考片刻,詢問道:「老夫人當年心存善念,後來也終於得到了善報。只是,老夫人的故事裡是一條七彩鱗片的鯉魚,這又與那青首黑蛇又有什麼相干?」
「這要從老身在縣府置辦的家業說起。」王老夫人長嘆一聲,「我本以為來到縣府,那些源于衡漳河的好運都會就此消失。可是,老身的運氣竟然一直都還在。溫道長,你可曾見過天上掉銀子?」
第30章 共同面對蛟龍之怒(已捉蟲)
溫晏百思不得其解,她從小學到的神話傳說確實是鯉魚躍龍門,總不能是鯉魚變成了蛇吧。不過,溫晏記得前幾天陪著王家三娘子在書齋里挑選話本,她也看了一些這個世界的志怪故事。這些志怪故事中也記載了魚躍龍門,與溫晏穿越前劇情走向相同的神話故事。
聽完溫晏的疑惑之後,王老夫人坐了起來,看著枯瘦手腕上的焦黑鱗片,眉頭緊緊皺起,目光中是藏不住的憂心。她用蒼老和緩的聲音繼續說著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