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何方?」
「先回一趟家,然後我們便逃亡,汴京呆不下了。」古鴻意慢慢說道,回家……他有一個猜測,要親自問師父。
斗笠被輕輕抬起,貼上一陣冰涼。是白行玉的指尖探入,輕柔撫上混濁的雙眸。
「古鴻意,你的眼睛……」白行玉聲音很輕很輕,有些哀傷。
「無妨。」古鴻意倒沒什麼傷神的表情,那雙黧黑眼睛雖一片混沌,眉宇卻肅穆依舊,甚至,他掀起羽睫輕笑了一聲。
如果,按他那個猜測,他的眼睛壞不了。
古鴻意舒展笑笑,他決心去親口問問公羊棄:
師父,為何要偷走梅一笑的劍譜?又為何要……假扮黑衣人,派您的弟子我,去抓捕白幽人?
古鴻意牽起身邊的白行玉,兩人便快步出了酒樓,另一手按在腰間懸掛的劍上。
兩人頭戴斗笠,身著滿是補丁的半舊衣衫,步履又快,儼然一對通緝犯模樣,所行之處,遊人堪堪避開,不敢近二人的身,待二人走過,卻又好奇回首。
白行玉牽著古鴻意,當他的眼睛。
二人一路無話,匆匆行過龍王廟、大相國寺、朱雀橋……古鴻意失了明,使不上輕功,這一路顯得格外漫長。
漫天通緝令飛舞,泛黃紙卷枯葉般飄搖而下,行人接住通緝令,紛紛議論傳入耳畔。
「盟主率兵來了城門下,正對戰那個盜幫呢!」「只是還找不見那衰蘭……」「哎,那一群賊造得什麼孽啊!」
「不要聽。」白行玉按一下他的腕心。
「習慣了。」古鴻意沒什麼在乎的神色。
白行玉卻蹙起眉,自從落風塵以來,他也受過無數攻訐,連殘月之流都來踐踏他,說他是叛徒、賤人。
而古鴻意總是蓋世英雄般從天而降,那樣瀟灑快意,自己竟忘了,古鴻意過這樣千夫所指的日子,足足二十年了。
白行玉心口輕輕的難受。
古鴻意察覺到他有些不自然夾緊的指尖,反按住他的腕心,溫聲道,
「小白,莫擔心我。這不算什麼,整個盜幫誰不挨罵。
平沙雁師兄是拐走千金小姐的採花賊,袖玲瓏師兄是對戰繡閣的瘋子,跛子劉師叔是瘸子乞丐,師父更是盟主的宿敵……」
白行玉搖頭,「師兄師叔不是那樣的。」盜幫眾人真心待他好,一次又一次救下他們倆……
古鴻意的聲音忽地輕了一瞬,「嫁給我,就這樣日日逃亡了。沒有這什麼劍譜,也會有下一次。」
他自己習慣了惡名與逃亡,但他不忍白行玉跟著受苦。
白行玉配得上最潔淨的高台。
「我想辦法,還你清譽。」白行玉突兀說道。
古鴻意,江湖不許再攻訐你,萬水千山,我們自由自在地去看,不要再無休止地逃亡……
「我們不當亡命鴛鴦了?」沙啞粗糲的嗓音輕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