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鴻意輕嘆一口氣,又掐一把他的臉頰,把他拎過來,本想說,「你也沒比我好多少。土匪。」
就看白行玉這一眼,話便說不出口。
師父教導過他,不許說假話。
……還是很好看。
沉沉的色澤配他的眉眼,眼睛如點翠。
古鴻意噤了聲。
就這樣互換了日常著裝,相互靜靜相互端詳。
幾秒,很長很長。
隔著輕輕的雪絨,在追兵到來前,多看幾眼吧。
白行玉忽然舉起手,放到臉前:
手指張張,開始展示那五個大金戒指。
古鴻意一拍額頭,深深嘆氣,「怎麼還戴著。」真成土匪了。
對方盯著他,得意哼了一聲。
「下次,讓老闆娘給你做一身丐幫衣裳。」
「好啊。」
「那你再穿一次……在明月樓假扮……那時候的。」
「你想看。」
「我才不想看。」想再摸摸。
忽地,一支羽箭破開風雪,照著二人頭顱而來。
錦水將雙淚與霜寒十四州同時出鞘。
「走吧。土匪。」
「哼。」
但他還是輕巧躍到古鴻意身上,乖乖勾住他的脖頸。古鴻意彈一下他的額頭,一個箭步便衝出亭台,踏著碎瓊亂玉錯步行去,飛進夜空中。
「這當真是決戰夜嗎。」這也太……輕易。
沒有生離死別,沒有誤會隱瞞,沒有遍體鱗傷。
「臨行前,我有好好拜神。」白行玉眼神亮亮,又搓起手掌。
「我師父又不帶你學好……」古鴻意長嘆一口氣,笑出聲來。
遠處戰場,袖玲瓏十指夾著鐵青暗器,揮手一發,又翻身堪堪躲過一陣刀戟進攻,「我不會死在決戰夜吧!」
「古鴻意那小子,師兄在替你負重前行啊——」
公羊棄望一眼蒼天,又看一眼幾個徒弟,深深嘆了口氣,衣袖一翻,便又變了面容,快步登去城樓。
「師父?」毒藥師輕喚一聲。
公羊棄回首,朝他溫溫柔柔笑了,皺紋溝壑都夾了雪。
即使不是平日的面孔,那樣的笑容和哀傷的眼睛,一看就是師父。
「師父!」
「照顧好小古小白啊!讓醉得意少喝點。」師父快意的聲音隨風雪傳來。「為師去去就回。」
「會回來嗎……」毒藥師喘著氣怔怔搖頭。
「會。當然會!」
*
汴京城門下。
古鴻意收住腳步,把白行玉輕輕放下地,兩人的身影在巍峨的城樓下縮成兩點。
汴京,回來了。
古鴻意掃一眼城樓下,並不如他預想,此地無一追兵駐守。
風雪中的大紅城門下靜立一人,一位老者。
他蒙著面,持一把看不出任何門派的鐵劍,靜靜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