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國直到跑到家裡,秦么妹一把拉住他,「慌什麼?跑什麼?出什麼事了?有人在後頭追著打你?」她一邊拉住兒子仔細瞧,一邊望外頭張望著。
沒看出哪裡磕著碰著,她放下心,「別怕我的孩子,到家裡就安全了。」
見他跑的臉上紅紅的又拿涼好的水給劉健國喝,「今兒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在籃球場看人打球嗎?」
有些玩的野的不在那邊,秦么妹也從不許她的孩子往其它地方跑。
「沒,沒有。」劉健國心裡藏著事,一碗水都喝乾淨了還有些神情不屬。「娘,我去睡覺了。」
秦么妹看他衣角都沒碰髒一點兒,也沒多管,「你睡吧,你爹跟你哥都還沒下班呢。」她想了想,到底沒把快到嘴巴的那句,煮了蛋花麵湯要不要喝一點兒給咽下了。
那是給加班工人吃的,她要是開口讓小四吃,那小三跟興興吃不吃呢?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要是都吃,那兩個雞蛋一把面沖的湯也不夠啊。
唉,今天小四沒多淘氣不會餓的。
這樣想著,秦么妹走到孩子那屋,見劉健國已經脫了鞋襪,面朝牆躺著床上睡了。
她又悄聲走出來,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不過好像有哪裡不對頭呢?
是哪裡有點奇怪,可又沒覺察出是哪裡怪。
劉健國躺在床上閉著眼,腦子裡全是她。
一會兒是屠洋洋把玉米糊糊遞給他,一會兒是他吃肉吃的噴香,要不就是她說,暖瓶給你一個……
真是的,對著自己,她怎麼就那麼大方呢。
鐵皮的暖瓶說給他就要給他了,自己都不捨得買,買的竹殼的。
她怎麼能那麼好!她的眼睛多亮啊,看著人,像是能照到心裡去一樣。
那雙手看起來白嫩嫩的,捏起來軟錦錦,可做起活來,那麼乾脆俐落!
屠洋洋早上早起來半個小時,不是她不想多睡會兒,而是她得出去買早餐去。這回她可不到食堂去打飯,而是拿著**票兩毛錢,朝家屬區那頭走過去(昨天劉健國說她不能露財,她便跟系統協商,把剩下身上的錢票都收進個人空間裡去,用的時候才往外拿)。
昨個兒跟學徒工們聊天時聽說了,要是吃不習慣食堂的早飯,可以去家屬院那邊瞧瞧去,有位郭大娘做的芝麻大餅味道非常不錯,帶糧票三分錢一隻,麵餅裡面是加了糖餡,吃起來甜滋滋,外殼還有香噴噴的芝麻。
旁邊還有賣帶有鹽、甜兩種口味的豆漿,人家豆腐坊反正要做豆腐,順搭著賣,不要糧票,自己拿杯子去打,看容量大小
給錢,要是甜的就多一分錢。
本來還有賣其它早點的,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都沒了,只有跟著自己僅剩下一個兒子過來的郭大娘還在賣。
郭大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出生的,老家是在哪兒。
打從她自己知事起就在上海盧老爺家裡當丫頭,說是三斗米買下來的,就叫斗兒。
開始的時候盧老爺一家只是偶爾才來上海租界的洋樓住住,多是談生意或者大少爺從國外的時候才歇下腳,活計不多也輕鬆,轉眼她長成大姑娘了,可皇帝沒了,沒有大清朝了,改民國了。世道亂極了,盧老爺一家都從江南搬到上海來住。
天天忙著打掃衛生、洗衣服被面、出去跑腿買點心、陪著太太小姐們出門,本來叫斗兒的郭大娘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人,讓姨太太生氣,她漂亮的洋卷子左右一甩,拉著盧老爺的袖子搖了兩下,盧老爺便隨口一指,給她許配給外頭拉黃包車的郭大槐。
順從的郭大娘離開她住了十幾年的盧家,跟郭大槐一起,仍是洗洗刷刷,買菜做飯,只是孝敬人變成郭家父母,日子過的倒也平和,一口氣生下四個兒子兩個女兒,都是靠著家裡做芝麻大餅,蔥油小面這小生意給養活下來。
天道異變,日子越過越難過,本來月月要交的房租連連上漲,什麼東西都在拼命的漲,官里什麼稅都要收。原本存下給大兒娶媳婦的錢,變得連半年的房租都付不起。
郭家大兒郭大山一怒之下就投了軍,本來想著混口飯吃,結果也沒能混上幾年,便戰死了。
隨著便是二兒,被強征了去後半點消息也打聽不出來,到了老三郭三杉,他咬牙改換門庭,直接加入共產(黨!
兵荒馬亂,誰也顧不了誰,底層小老百姓惶然四散,郭大娘自己留下來,親眼送自己的其它兒孫們離開逃難,她得留下來守著家,給大兒二兒上香燒紙,別讓他們在地下斷了糧,也想著三兒回來時,能找得著家門。
偉大的主席站在天安門廣場朝全世界宣布新中國成立了,全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帶著大紅花的郭三杉找到了娘。
娶妻後,一家人過的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