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上是有自行車,可那都是要大隊長發話開條子才能從老陳頭那裡取出來,看管的太嚴,不如劉健國的自行車大家都默認是屠同志給他的。
劉健國倒沒小氣,他知道聶紅麗娘家並不遠,這兩天天氣好,不會下雨,「行,回去你讓軒哥來騎吧。」
要說刺水大隊也是這方圓十里八鄉蠍子拉粑粑,獨一份,幾乎從上到下,敢去試著學車的,老少娘們都基本會騎自行車。
「還是健國你大方!等嫂子做豆腐給你留塊大的。」聶紅麗笑著道,她也沒說謊,是準備做豆腐來著。
聶紅麗嫁的程家軒是村上支書的二兒子,去年才成的婚,公公婆婆開明,早在她嫁過去之前就講明分家不分屋,老倆口現在都能動,就吃自己的,等以後老了,他們兩家一人服侍一年,另外一家出口糧。
正是這樣,聶紅麗才敢當自個兒小家的主,敢換那漂亮的妝盒子。
聶紅麗借到車子,心裡更高興,回到家裡便撩起袖子開始搓洗磨好的豆子,等這樣的再沖洗乾淨,就可以上磨磨漿了。
一會兒婆婆程素娘回來,見大兒媳婦沒在家,連自己這邊的桶都拿去裝豆子,這麼多,二兒媳婦已經開始做年豆腐,不由嘆口氣。
都覺得她程素娘一碗水端得平,她也是這樣努力的,可到底還是心痛自己的娃,兩個兒媳婦都是她選中的,可沒成想,分了家反倒看出來,大兒媳婦真是個立不起來的。
今年隊上收成這樣的好,也沒說有兩分歡喜氣,帶著兩個娃兒也是成日苦著張臉,跟誰欠她錢似的,別說她兒看著不舒心,她這個當婆婆的都看著不痛快。
要不是老頭子拉著她,說分家了就少管兒女事,她早上去教訓兒媳婦了。
怎麼覺得地收完了就沒活計了?
家裡的冬菜準備齊全了?現在不磨豆腐做豆腐,怎麼來得及做干豆腐,不然也去山上多背些柴回來,雖說沒冷到總是下雪,可一落雨可真是寒遍全身直刺骨。
好容易有不要票,可以拿糧食換或者打借條的布,也不知道去弄些回來,兩個小孫孫的衣裳都短的不像樣,特別是芽兒那不是露腳脖子是連小腿肚都快遮不住,更別說鞋子,好賴做雙完整的,別讓娃兒凍腳不是。
哪哪不是活計,偏偏啥也不知道干似的,一會兒說去跟人一起搓線一會兒又說去自留地里忙活,盡糊弄事。
越想程素娘越是覺得肝都疼,乾脆回到屋裡把老頭子給買的布料拿出來,說是瞧見人大隊長偷摸給婆娘買了紅毛線,別人媳婦有的,他媳婦也得有,可惜屠同志那裡東西不多,就搶著塊布,讓她也好好做身衣裳穿。
手指輕輕在布料上滑過,這料子確實是好,雖然不挺括,可穿起來肯定舒服,程素娘想了又想,到底把大兒媳婦悄悄打發孫子來讓她瞧的可憐模樣狠心拋開,小心翼翼計算著剪料子,打算給自己跟老頭子一人做一件貼身的衣裳穿。
兒孫自有兒孫福,大兒媳婦連自己生的娃兒都不上心,難道還想著以後老了能好好照顧她不成?她還是先顧著她自個兒跟她男人吧。
天黑透的時候,聶紅麗倆口子才把所有的豆子都磨完,一桶桶搬到屋子裡,而這時候大兒媳婦趙春妮才扯著兩個哇哇大哭的娃兒回來。
「真是殺千刀的,這衣裳本來就夠哪還經得住你這樣穿,怕是布頭補都補不起來……」
許是燈還沒點起來,另外一個娃兒又不知道碰到哪裡,也是一聲痛呼,哭的慘兮兮叫娘。
要是以往聶紅麗還起來幫忙帶帶,可今天帶著一股勁又是洗又是磨,累得她癱在床上哪裡還能動,想著一會兒娘要去看的,便閉上眼睛一會兒便睡著了。
程家軒心疼自家女人,他知道她是怕自己花了大價錢買個小妝盒回來要生氣,其實他也沒覺得不該買,他又不懶,女人對他好,想要啥都該買。
把火捅開等一會兒水熱了,程家軒給自家女人擦了擦手臉,順便擦了腳,給她脫了衣服蓋上被子讓她好生睡,見大嫂還在鬧騰不休,好像兩個侄兒真是混世魔王似的討閒。
他冷哼一聲,端上一盆燒的有些燙的水直接走到爹娘屋裡,拉住忍不住要去看看的娘,「娘,您別管,以前豆兒芽兒在您跟前照顧的多好,他倆又聽話,早幫著幹活,她不就是算計爸給您買那點東西。不給她!」
他把熱騰騰的毛巾遞給他爸程虎,「您倆放心,以後除了聶紅麗坐月子請您多幫看著點,我家的娃不用您倆勞心勞力,都把我跟哥拉扯這麼大,娶上媳婦了,還不能享兩天清福嗎?」
兒子話說的大聲,擺明是跟大兒媳婦針鋒相對,可老倆口也都聽進心裡,越發覺得大兒媳婦不懂事。
程虎洗了臉把帕子給婆姨,對著兒子道,「明天做完豆腐,紅麗是不是要回娘家。」
「是的,爸。」程家軒又給老倆口洗腳,特別是他娘腳上有凍瘡,每年冬天都有些難熬,他托劉健國請教過屠同志,給了他一盒子油,據說晚上拿熱水泡完腳抹上,冬天就不易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