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邊派人核查信息的準確性,一邊按兵不動,很是沉得住氣。
當「李傕」的密信寄到他們手中,梁、沛二王的反應各不相同。
梁王覺得這份信很是莫名其妙,他與李傕沒有任何關係,這「依計行事」是何意?不知道的還以為陳國被滅這件事是他主使的呢。
「……此信莫非是為了嫁禍罪名,讓我們與遠在徐州的謝源結仇?」
謝源拿下徐州兩個郡的時候雖然低調,但徐州離豫州不遠,自然避不開有心人的耳目。
對徐州格外關注的梁王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所以,在讀完這封信的時候,梁王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想借刀殺人,讓他與謝源對上。
梁國相也認同這一點,但他仍覺得有些地方難以說通:「可是,又有誰會這麼做?這麼做對那人又有什麼好處?」
梁王嗤笑:「能看上我這小破地方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他指了指西邊,又指了指東邊。
「李傕既然已經拿下了陳國,我這塊緊挨著陳國的領土,自然是他眼中的下一塊肥肉,」梁王道,「何況他攻破陳國,已經與謝源結了仇。為了牽制謝源,他大可以推出一個'主使之人',將我們推到台前,讓我們與謝源死戰,好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梁國相遲疑:「那麼東邊……」
「東邊……那就更可疑了。」梁王冷哼一聲,面露嫌惡,「沛王此人,雖是西子之身,卻有著勾踐的野心。他早就對彭城垂涎已久,想將彭城劃入沛國的領地,卻有心無力。如今被陳國先一步拿下彭城,又奪得了下邳、東海,他早已心急如焚。以他的性子,聯合李傕掃除陳國,再借刀殺人,讓我們背負謝源的仇恨,由他來做好人,以'借道'的名義拉攏謝源——這絕對是沛王能做出的事。」
梁國相皺了皺眉:「若這真是構陷之計,該如何解?」
梁王拔出佩劍,將眼前的桌案一分為二:「先聲奪人。」
他與梁國相耳語了兩句。梁國相一向以他馬首是瞻,此刻卻有些遲疑。
「若沛王並非幕後主使者……」
「那也無妨,」梁王面上猶掛著疏朗的笑,話語卻透著嚴寒與無情,「縱然不是他下的手,等我攻破沛縣——不是,也得是。」
當日,梁王讓相府主簿加急趕出一封檄文,向豫州、兗州、徐州三個州府寄送,公開李傕、沛王的罪行。
檄文描繪了陳國的仁德與無辜,側面烘托李傕、沛王的無情無義,狡詐殘忍,對他們無緣無故攻占陳國這件事表示強烈的譴責。
用詞之犀利,情感之激昂,看得不知內情的文人無不義憤填膺,忿然作色。
劉昀沒想到梁王使計的時候竟然還順帶著幫陳國做形象宣傳,在心中給梁王發了張好人卡。
卻說另一邊的沛國。沛王最初收到陳國被破的消息時,驚大於喜;後來收到李傕送來的信件,他眉宇緊皺,心路歷程並不比梁王好上多少;最後得知梁王寫了封檄文,直接把「滅陳」這件事按在他頭上,沛王被氣得吐出血絲,直罵梁王愚蠢。
他確實有悄悄尋找盟友,甚至與李傕暗中締結了友好條約,但李傕對陳國下手這件事,他真的一點也不知情。
沛王自認與魯王不一樣,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在局勢未明之前,他只會物盡其用,算計陳國與梁國,卻絕對不會對著陳國與梁國的內部下刀。
如今四方割據,各方諸侯虎視眈眈,一個有封地的陳王與梁王,對他來說,遠比短期內的利益更有價值。
「梁王竟愚蠢至此。本王體弱,即便與李傕合謀,瓜分陳國又有何益?吞下去的半塊土地,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人奪走,還不如讓陳王暫且守著……」
他確實野心勃勃,意欲復興漢室,在暗中做了不少舉動。
即使曾經對陳王起過殺意,最終也被理智壓下,選擇放任。
未來難定,他雖有長子,意欲為長子謀得一片江山。可若是他活不到長子成年的時候,只怕連沛國這一片封地都難以守護,又何談更長遠的謀劃?
若天不假年,萬事皆休……與其讓天下落入外姓人的手中,倒不如替陳王、梁王做嫁衣,再興漢室之名。
梁王如此急吼吼地將罪名按在沛國的頭上,意欲對沛國下手,當真蠢不可及。
如此行徑,才是中了幕後之人的圈套。
沛王不欲理會梁王的構陷,只寫了一封信,向謝源澄清事實。
梁王對此並不在意。他也不是非要沛王認領這個罪名,之所以發布這篇檄文,一是為了擺脫自身的嫌疑,避免得罪占據徐州二郡的謝源;二是為了師出有名,為攻打沛國找一個藉口。
梁王早就意圖對外擴張,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與合適的理由。
因此,當接到「李傕」寄來的邀功信時,梁王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被陷害的憤怒與恐慌,而是可以藉機發揮的興奮與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