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面色凍的紅紫,可眉眼間確實有幾分像黃氏,也像她那皮相好的爹。
她似乎與這女子有過一面之緣,那女子摔碎過外祖父給她的笛子。
岑璠抿了抿唇,並未下馬,多看了她一眼,便又踢了馬肚。
元衡明白她的意思,整支隊伍繼續往前走。
黃瑜臉色驟然變得煞白,慌不擇路,直向岑璠的裙擺抓去。
岑璠默不作聲地往裡拽了拽自己的裙擺
黃瑜搖頭,嘴裡咿咿呀呀,發出一聲聲「啊」的嘶叫,身旁的男人一直扶著她,似也無力。
看起來可憐,可岑璠不予理會。
她可以救素不相識的乞丐,即使是紫芯那樣對她有過偏見的人,在生死關頭她也可能不會置之不理。
但她不會替母親和外祖父原諒黃氏的孩子,也絕不會替過去十幾年的自己原諒。
即使那黃氏再把自己說的無辜,做了便是做了。
她更不會去原諒她那父親,那個罪魁禍首。
黃氏和她父親的孩子,享了十幾年的天倫之樂,總該還給她和母親。
這都是他們欠她們的。
她父親選擇把這個女兒嫁給柳氏,便該承受世家榮華帶來的反噬,她不去找剛才那些人告發他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死的早了些罷了。
剩下那些該死的,她會儘自己最大的可能,讓他們一個個都承受該承受的惡果。
岑璠手指逐漸變冷,馬越打越快。
背後的哭喊聲漸漸遠離,忽地驟然消失。
隨後便聽到撲通一聲。
岑璠轉過頭去,卻見到那趙巍乾淨利落收劍的動作。
她目光微移,那晉王就站在一旁,在那兩人的前方。
聽到倒地聲,還有鋥鋥劍響,就連頭也沒有回。
岑璠怔怔望向那兩個倒地的人。
地上灑上星點血滴,十分刺眼,而那黃瑜的眼睛還瞪大,似還在看向前方,死不瞑目。
那雙眼睛岑璠看清了一瞬,在看她的方向…..
冷風似刃划過臉頰,渾身都被吹透了寒氣。
她的視線回到男人的臉上。
他面色平靜,也在看她,同趙巍交代了兩句,便向她打馬而來。
岑璠下意識回過頭去,繼續向前,想到剛才那雙盯著她的眼睛,下意識胸悶噁心。
元衡問道:「王妃是在怪本王?」
岑璠搖頭,冷聲道:「沒有。」
元衡道:「那黃氏女太過吵嚷,她若一直跟著,惹來剛才那些人,本王解釋不清。」
他斜了一眼,又道:「你可知其他的柳家人是什麼下場?」
岑璠道:「不想知道。」
「他們怎樣,都與我無關,死了最好。」
元衡笑了笑,「王妃不怪本王便好。」
*
夜裡,一行人宿在離大河不遠的平陽郡內驛館。
平陽郡處於大河緩和地帶,土地肥沃,無水災侵擾,比起他們成親回晉陽時趕路經過的孟村,不知富饒了多少。
相應的,那驛館也要比前幾日住的精緻許多,他們住的那間上房用四扇黃梨花屏風單獨隔出一間淨室。
那浴桶掩在細密的紅色紗幔後,燭光映染,照清了紗幔後的影影綽綽。
元衡一路上素過來,好不容易遇到好些的驛館,便是由著自己放肆了一番。
岑璠攀在他寬闊的肩上,比他坐得高了些,半個身子露在水面外。
濺起的水珠沿著分明的琵琶骨向下,滑入時隱時現的溝壑,消失不見。
她似是心不在焉,低眼看向他,眼睛卻是無神。
他不滿地掐緊她,往上抬起又放下,一時間水聲洶湧。
……
乳娘聽說今日發生的事,怕岑璠又夢魘,便是在屋內點了些安神香。
回到床上時,那香已經燃了一截。
她臉色潮紅,像撲了胭脂粉,不知是不是今日騎馬太久,大腿上難以忽視的不適。
就好像還有一雙掌掐著一般。
男人吹燈上榻時,岑璠下意識縮到里側,腿蜷起。
他大言不慚,「明日還要渡河,孤不會再動你。」
說罷,倒是也真的安分。
岑璠只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路上便是這麼相安無事,他聽計收斂脾氣,她沒有嗆過他,平淡到元衡都覺得不真實。
齊良越那日說的,不全然無用,起碼對他來說,是很好的緩兵之計。
他一點點磨,總有一日,那鋒利的爪牙總會被抹平。
可這一日,與前幾日的平淡到還是有些許不同。
元衡已經無師自通,學會了主動去化解,「皎皎可是還在想今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