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心裡笑了一聲自己,心道這輩子算是栽在她這裡了。
…
元衡受傷的消息並未走漏太多風聲,韓澤連夜叫人快馬加鞭送信回去。
等到消息在彭城傳開的時候,大軍已經駐守在了彭城境內。
元衡也確實足夠命大,那日余靈均隨身帶的是一位頗有名氣的江湖游醫,是她和未成婚的夫家一起親自來彭城請去,給遠在晉陽的王老夫人看頭風病的。
那一箭幸虧射偏了些,傷及筋骨,卻未傷及心脈。
元衡兩世受過不少傷,身邊有人照料,這疼痛也不算太難捱。
過了十日,便是能下床了。
岑璠不在房中,卻能聽到窗外的一點聲音,元衡起身,趿上鞋,緩步移向那扇半掩的窗子。
透過間隙,元衡瞧見了她,她的對面還站著一個人,應當是那位余姑娘。
岑璠伸出手,似是在給什麼東西,道:「這個給你。」
元衡頭低了些,輕輕將窗子往上抬了幾寸,沒發出任何聲響,想要看清她給的是什麼東西。
下一刻,他看見余氏將手中的東西打開。
那大概只是一幅畫。
元衡鬆了口氣,緩緩放下窗,卻並未離去。
他看到岑璠一拜,道:「此番多謝姑娘和許郎君的救命之恩。」
余靈均將她扶起,「夫人不必客氣,當年若不是夫人提點,我也不會有今日。況且我與郎君對雯華的畫仰慕已久,此番本也有意拜訪。」
「姑娘若是以後想要找我,可以去彭城的畫雲坊,那裡有人會帶姑娘上山。」
余靈均點頭,又背對著光看了看那幅畫,滿意道:「雯華的畫剛問世時,我就覺得像是夫人的筆風,沒想到真的夫人…」
她收起那幅畫,餘光看她一眼,又移回來,問道:「夫人此次打算和陛下一起回去嗎?」
元衡將這句話聽在耳中,心咚咚直跳,有所期許,身子不由自主向窗邊又靠近了些。
「我就不回去。」
元衡心跳停了一下,心裡空蕩蕩的,卻又覺得心裡無比寧靜。
余靈均並未詫異,像是早已知道了她的決定,「夫人不回去,也好。」
是這樣了,她不回去,一直做這世間的雯華夫人,也好…
元衡無聲地笑了一聲,而後合上了那扇窗,遮去最後一點窗縫中窺探的光亮。
岑璠再回來時,手上帶了封信來,「楊大哥從懷朔送來的信。」
對於她的稱呼,元衡心裡一直不暢快,可到底也只能憋在心裡。
他拆開信讀了一遍,那信上同他說了懷朔的情況,還是老樣子,各方聽到他受傷蠢蠢欲動,互相猜忌,
誰也沒有動手。
他無心再細讀,放下信紙。
岑璠道:「余姑娘今日要啟程回洛陽了,眼下大軍已入彭城,陛下可以放心在此間養傷。」
元衡平躺著,瞥向她,認真道:「雖是如此,還是該儘快回去才是。」
岑璠思索片刻,點頭表示贊同,未有一點勸阻之意,「陛下說的也對。」
元衡見她連一點挽留之意都不曾有,心中鬱結愈發難抒,轉過頭去。
過了很久,他才道:「我最遲下個月便要回宮…」
又遲疑了片刻,他問道:「你不想回洛陽看看嗎?」
岑璠低下頭去,假裝察覺不出他的意思,冷淡道:「我這裡有事,就不去了。」
元衡徹底死了心,閉上了嘴。
他不想再自取其辱。
岑璠站起了身,轉過頭向外走去。
元衡並未挽留,只一雙眼無神地望著床頂,安安靜靜的。
下一刻,他似是又聽到一聲微嘆。
「等到明年歲除,我會回洛陽看看。」
*
元衡最終還是回去當了皇帝。
他未強求什麼,她的一句「會回來」對他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一個月的時間過的很快,可隨後回京的日子又實在太過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