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好大的風聲,在從高空急速墜落時,米修聽到的不是火龍憤怒的咆哮,也不是周邊觀眾驚恐的尖叫,她聽到的只有凌冽的,急速從她耳畔划過的風聲,那些風調皮鑽入她的耳蝸,捲起她的長髮,親吻她的臉頰,於是好像她身體的每一部分都融合進了自由的風裡。
寬大的教皇披肩在狂風中自然展開,潔白披肩就好像自己年少時買下,卻只敢偷偷藏在衣櫃裡的白裙,而她自己,則恍若成為了白裙上的飛鳥。
此時此刻,如果在全部人的視線中墜落,是不是也好像當著全世界的面,穿上那條象徵著自由的白裙,可以短暫的成為真實的自己?
對米修來說,這是一個大膽瘋狂,卻又足夠吸引的想法,就像她現在的心跳,或許已經突破了一生中的最高點。
下墜,下墜,無窮無盡的下墜。
米修的餘光看到了什恩驚慌的臉,看到了急匆匆向自己趕來的翼龍,看到了怒火未盡,想要進一步用火焰燒死自己的火龍,也看到了……
一片龐大到不可思議的樹葉。
米修之前一直都呆在高空,即使是觀察賽事,也是高高在上的俯視,於是在旁人眼中巨大無比的樹葉,對她而言也僅僅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點,但現在,當那片樹葉恍若天神降臨般突降到自己眼前,米修才終於意識到,這片樹葉究竟有多大。
她也終於意識到,吊在樹葉下的人影有多少高大。
「發什麼呆啊,把你的手給我!」米洛單手抓著「滑翔翼」,空出一隻手拼命向米修伸出,因為缺乏一隻手的控制,整片樹葉的方向都是歪斜的,似乎下一秒就會墜毀。
灼熱的龍息毫不憐憫襲來,米洛在滑行中途感知到這股不尋常的熱度,她猛然回頭,發覺到米修在向下墜落後,她毫不猶豫地調轉方向,直直迎接火焰,冒著焚燒全身的風險,於熊熊烈焰中,宛如天神般降臨到了米修面前。
明明火焰龍族致命的龍息近在眼前,但米修卻好像看不見一樣,她只是怔怔問道:「你不是很想贏嗎?」
你不是很想贏得這場比賽,當著我的面證明,我當初的選擇和判斷究竟有多麼愚蠢和錯誤嗎?既然如此,我如你所願,以己身為餌,親自為你掀起足以跨越一切的大風,親自送你到達青雲之巔,這難道不是你所求嗎?
你怨恨我親自將你送出去聯姻,你怨恨我將你當成鞏固權勢的工具,那你不應該……
恨我嗎?
既然恨我,又為什麼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而選擇來救下你的仇人?
「平時這麼精明,怎麼這時候反應不過來了?!」米洛不知道米修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她強行拉起她,讓對方的一隻手放到了龐大樹葉的另一側,兩人合力,在空中勉強控制方向,火焰燒到了米洛半邊身子,她的衣角已經燃起火星,另一隻空著的手被烈焰划過,留下一道猙獰的焦黑傷痕,但米洛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只是很鐵不成鋼看著米修,「贏什麼贏,你以為你死了我會開心?!」
「既然你在我不知情的時候保護過我,那我自然也要保護你!」
「這是身為一個騎士的職責!」
在她年幼時,曾經不止一次幻想過成為騎士,米洛在一次又一次無聊迂腐的貴族課程中,在一次又一次強迫賣笑中,看著自己身邊和她一樣受刑的米修,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想,如果自己是一個強大的騎士就好了。
這樣的話,或許自己就可以像小時候帶著米修一起逃課一樣,再一次帶著米修逃離伯德家族。
她一遍又一遍的想著,一日又一日地訓練著,終於在此刻,冒著恐怖的龍息,年少時夢想成為騎士的女孩,終於從天而降,帶著她的親人逃離深淵。
厚重高昂的龍吟響起,在火焰龍族的首領格拉巴克阻止下,火焰龍族終於停止追擊米修,姐妹倆就這樣乘著狂風,安全地回到了火山湖的岸邊,而瑪門則趁著米洛的主動放棄,順利度過火山湖,率先回到了起點,完成了火焰障礙跑。
暴雪龍族開始全體歡呼,這意味著第一局比賽,他們陣營獲得了勝利。
米修扶起受傷的米洛,臉上滿是控制不住的焦急,「去找醫生,快去找醫生,你身上怎麼還這麼燙……」
米洛身上遭受火焰龍息的地方,非但沒有降溫,甚至還愈發滾燙,米修驚恐不已,而真正的傷者米洛,則像沒受傷一樣,甚至還有閒心感慨,「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玩的那麼暢快吧……」
這可是空中滑翔欸!就像機器人一樣循規蹈矩的米修,竟然也會和她一起去玩這麼不貴族的遊戲?
「玩什麼玩,都什麼時候了就知道玩,」米修急的快上火了,「我掉下來就掉下來,我都算好了,在大風的緩衝下,我頂多就摔個骨折,養幾天就沒事了,結果你就這麼風風火火的衝過來,什麼後果都不想……」
「那你呢,你不也什麼後果都沒想嗎,就一個友誼比賽,結果教皇冕下竟然摔成重傷,也不怕被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