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大概六七歲的年紀,與叔父家的時景相差不大,這個年紀本該是承歡於父母膝下的。卻淪落的個流落街頭的地步,這世道當真是吃人。
崔時音瞧著心有不忍,小小的一個人害怕的顫動著睫羽,蜷縮在馬車裡,便輕聲問道:「小兄弟,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餓不餓?我車裡面有東西吃,你要不要吃?」
說罷,便從車上點心盤裡面拿了一些茯苓糕點出來,遞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眼睛緊緊盯著茯苓糕,透著渴望,卻不敢伸手出來拿。
崔時音注意到他的手上也有擦傷,上面沾滿了黑污的泥土。便想著用手帕沾水給他擦擦。
但憶起身上僅有的一條帕子已經用來幫李湛擦血了。
於是直接素手托著糕點,遞到小男孩的嘴邊,柔聲哄道:「吃一點吧,我來餵你。」
旁邊的李湛維持著虛弱的人設,睜著雙眼睛看著兩人的互動,心中的酸味漸濃。
剛才他也只享受了擦血的服務,可從沒吃過夫人親自餵的東西。
「夫人,我這裡有隨身攜帶的牛肉乾,吃這些更容易飽腹。」
李湛從腰間系的荷包裡面掏出牛肉乾出來,放到小男孩面前,看著他,用眼神示意他張開嘴巴。
小男孩看著眼前的牛肉乾,眼神一亮,很明顯對牛肉乾的興趣要比茯苓糕更濃郁一些。
崔時音見此莞爾一笑,將茯苓糕放回了盤子中。
小男孩從李湛的手裡拿走了牛肉乾,並沒有立即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反而是將牛肉乾鄭重其事地放在懷中。
「謝謝貴人。」
許是得到了食物心中歡喜,小男孩終於在崔時音兩人面前開了口。
李湛瞧著他拿著食物不吃,問:「怎麼不吃?」
小男孩抿唇,飛快看了他一眼。「我還不餓。」
怎麼可能會不餓呢?剛才看到牛肉乾和茯苓糕時,兩人明明看得出來他是想吃的。
「別擔心,吃完了這裡還有。」李湛許是看出來了,開口道。
「這是貴人們的東西,我不該多拿,拿一點就行了。」
小男孩猶豫片刻,還是拒絕了。
崔時音見他如此有禮又懂事,看著並不像貧苦人家的孩子,倒像讀了點書的富貴人家,不知是何原因淪落到此境地。
「不用擔心,我們這裡還有。」
李湛看著小男孩明亮的眼睛,心裡不是滋味,將荷包解下,遞給他。
「這裡面還有很多牛肉乾,你且先吃。」
小男孩猶豫片刻,終究是肚子過於飢餓,將牛肉乾分成兩半,一半大的放回懷裡,手裡的一小半三五除下,嚼爛咽下去了。
怕他口中乾燥,卡住喉嚨,崔時音還特地倒了溫水放在他手邊。
待他將口中的東西咽下,才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有了先前的互動,小男孩眼中的警惕散了不少,「我叫沈周。」
「沈周?」李湛皺著眉頭,覺得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你父親可是叫沈從?姐姐是不是叫沈嬌?」
「是。」提到父親和姐姐的名字,小沈周眼中充盈著悲痛,聲音哽咽起來。
聽著李湛話語中的意思似乎對沈周的身世有所了解,崔時音抬眸望向他。
「你跟你姐姐不是一起洛城的嗎?她人在何處?」
「姐姐……」沈周聲音斷斷續續,「姐姐不見了,我到處找都找不到。本來想要去衙門告狀的,但是一直被周邊的地痞流氓攔住。後來我偷偷尋了個機會跑了出來,實在是餓得太慌了,就偷了別人的包子。」
「大人,你是不是衙門的人?能不能幫我找一找姐姐?」
此案件不是李湛負責的,當時是聽說過,有一個女子帶著幼弟從外地輾轉到京城告狀,其後牽涉到皇親國戚賀蘭家。但是他沒有想到從衙門出去之後,沈周他們會經歷如此遭遇。
「她什麼時候不見的?可有跟你說過什麼?」
一個女子能夠經歷重重阻攔帶著自家弟弟到洛城來,不可能走的時候不打一聲招呼。
「姐姐說她要去見一個人,讓我一個人乖乖在客棧裡面呆著,她馬上就回來。」沈周用烏漆抹黑的手擦拭著淚水。
一個女子孤身一人,在洛城消失幾天,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崔時音兩人在一旁默然不語,他們不敢把猜測說出來,也許讓沈周保持希望才是一件好事。
「別擔心,在天子腳下你姐姐不會出什麼事情的,想必是有急事,忘記通知你了。」
「我是洛城人,會幫你找找的。這段時間你要是沒有地方去,可以住在我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