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流光被鎖在縛靈台的百年間,秋飛燕就已步入渡劫期巔峰,只等時機成熟,破褪羽化神境。
渡劫轉聖,從原本的修真真正轉為修仙的階段,在哪怕是通天宗這樣的宗門都不足十人。而褪羽化神更是離半步登仙只差一步,在當今整個仙盟里也只有五人而已,倘若秋飛燕突破,通天宗無疑將會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一宗。
謝流光把手按到心臟上,覺得隱約有些悶,又說不清道不明,只好去抓墨山閒的手,淺聲道:「我現在也和師父是同一境界了。」
「通天宗掌門……如今是秋飛燕?」墨山閒拿著他的手,一哂,「我還在時就滯留渡劫期,如今都未突破,也能教人?」
心臟在一下一下跳,每一下都是墨山閒所贈予的。謝流光開口:「師父……」
「謝流光。」墨山閒說,「他不是你師父了。」
謝流光一愣,才恍然憶起自己在被剔骨之前已經被逐出師門了,秋飛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明明知情甚至是一手謀劃的,口裡端的還是大道義,口口聲聲把他打入欺師滅祖的深淵當中。
「他不是我師父了。」謝流光重複,「秋飛燕。」
墨山閒滿意地捻了捻他的手背,轉而問:「掌門閉關,現在主事的是誰?」
阮輕羽猶豫了片刻:「……謝師叔。」
又是何其熟悉的人,謝流光的身上登時就燃起一陣火,墨山閒捏著他的後頸,硬生生給他澆滅了下去:「境界?」
「褪羽化神。」
謝流光抿唇,背著手小聲道:「他是在我大乘時突破的,我剛突破大乘,他便突破了化神。」
阮輕羽口中的這個謝師叔,是他的親哥哥謝鴻影。
大他近百歲,在他幼時流浪凡間把他找回的親哥哥,他唯一在世的親人,也是親口說他竊取天命,奪人根骨,其心可誅的親哥哥。
原先他並不清楚為何這個說和自己有著血親的兄長對自己並不親近,甚至有些厭惡,只當他是生性淡泊,直到對方將劍指著自己。
自己的根骨,就是由他親手抽走的。
「流光。」墨山閒道。
謝流光恍然驚醒。
「你的兄長?」墨山閒瞭然,有力地握著他的手,「你們倘若真的血脈相連,一方突破,另一方也能有所感悟。」
「可是他突破的時候,我未曾有過感應。」謝流光輕聲說。
「……」墨山閒的表情淡了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才道,「想也是想不通的,到時候,樁樁件件,自己去問他們罷。」
未等謝流光回應,他又道:「不是還有些人麼,一併問了罷。」
謝流光似是迷茫了一瞬,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才低聲說:「他們……最高不過大乘,不足為懼。」
修仙一路,自元嬰以上,每一階便猶如天塹,自我以下眾生平等,對付修為更低之人,不費吹灰之力。
除去自己的師長、兄長,之後相繼從自己身邊離去,甚至踩他一腳的,皆是當年的同伴,亦或者說是朋友。
大師兄謝流光,同輩之中修為最頂端,兩百歲便超越了多少人修為的頂峰,抵達大乘觀象巔峰之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所以親手斬斷他,來奪取他這個引以為傲的修為的,是他最敬愛的師長,和最憧憬的兄長。
以曾經教導過他的雙手,給他背負上最深重的罵名,將無數罪行強加於他的身上,只為名正言順地攻擊他,將他的根骨、他的修為,全部嫁接給另一個人。
是了,還有這個人。
「許承天……」謝流光口裡念著這個名字,自己甚至從未見過這個人一眼,他們那樣將他呵護起來,那樣守著他幾百年,如此蟄伏,甚至不忍髒了他的手。
狂風忽起,滔天的靈力在一瞬間湧出,恣意地將周圍狂轟濫炸了個遍,飛瀑橫斷,草木連根拔起,飛沙走石,渡劫期甚至更勝過渡劫期的瀚天威壓在毫無控制的情況下席捲了一整方秘境。
墨山閒看了眼和自己交疊著的手,寬袍獵獵作響,對方力道之大讓他有了一絲輕微的笑意。
「謝流光。」他輕聲叫,聲音卻確鑿而清晰地傳進了謝流光的耳中。
這是一個在任何時候,都能讓他鎮靜的聲音。在萬鬼淵,在無數次失去理智的時候,他總是會聽到這一聲呼喚,然後全身的靈力鎮定,他以一個嬰兒般的姿態被對方緊緊抱住,對方的手會緊緊地從後方環繞,抓住他的肩,掐住他的腰,讓他的頭埋進對方的頸窩,低聲對他說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