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寧絕望地靠在牆上,閉上眼睛,等著胡商來殺自己滅口。
卻聽到熟悉的聲音:
「走吧,出城。」
她雖然聽明白了,但還是被嚇了一跳,一躍而起,繼而冷靜下來,望著他,腦瓜子嗡嗡響。
胡商眉眼間還殘留著獵獵殺意,月光清冷,照得人遍體生寒。
她三兩步跟上去,一邊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一邊在想怎麼讓他相信自己絕對會守口如瓶。
可現在天已經全黑,城門肯定關了,要怎麼出去?
更何況,這人身上還沾著熱騰騰、黑乎乎的血。
「那個……」李昭寧縮著脖子開口,卻看見回頭的人眉目間隱忍的怒意。
她識趣地閉了嘴。
「怎麼了?」
他停住,收起匕首,眼中情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淡然。
李昭寧默默地把將要說出口的「你要不要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跡」換成了:「你不去牽牛車了嗎?」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牛車一眼,道聲「多謝」,回去牽了繩子,往城門走去。
他走得很快,李昭寧忐忑地跟在後面,不知道該跟還是不該跟。
她決定提醒他:「城門這會兒早就關了,要不想個別的辦法出城?」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他們經常加班,可以去碰碰機會。」
這話給了李昭寧一絲希望,她快步走到他身側:「那我要不要躲進麻袋裡?」
她沒有官府的出城文書,而且有個致命的弱點——她的耳後有一個淺粉色的彎月形胎記,一看便知身份。
「不必,你跟我一起,用我的證明。」他淡淡開口,將牛車向前用力一推,拐進寬敞的朱雀街。
李昭寧探頭一看,雀躍頓時盈滿了胸口:
城門還開著!
她開心地笑起來,腳步也輕快許多,感激地看了胡商很多次,那人卻沒有再理她,只是一味地向前走。
很快便到了城門,檢查完兩人包裹後,胡商推著車先過,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雙眼盯著地面,經過最後一個守城的侍衛。
李昭寧的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能慢慢放下了。
「等等!」
李昭寧渾身一顫。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儘量穩住聲音,唇角抽搐著勉強笑了笑:「叫我嗎?」
那官兵快步向她走來,她卻不敢動。門道狹窄,她跑不脫。
侍衛走到她跟前,遞給她一隻簪子:「剛才檢查包袱時,女郎的東西落在外面了,煩請收好。」
那是一隻極不起眼的木簪子,無任何點綴,只在簪尾處雕著一隻小小的五瓣梅花。
李昭寧飛快地接過簪子,道了謝,一回頭,看到胡商還站在身後等著自己。
她感激一笑,跟著胡商走出城門。
跨過最後一隻石板,李昭寧一抬頭,天空忽然就大了。
星垂平野,月明千里。
她抱著自己的小包袱,跟胡商端端正正揖了一禮,一轉身,就聽到背後冷寂如泉的聲音:
「這麼晚了,公主不回皇宮,是要去哪裡?」
第2章
李昭寧邁出去的腳停在半空。
一直都瞞得好好的,他怎麼發現的?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像要飛出嗓子眼。
李昭寧深吸一口氣,決定掙扎一下:「什麼公主?」
他淡淡開口:「抓到公主者,賞金千兩,封侯賜爵。」
李昭寧繼續掙扎:「若抓錯了呢?
他語氣篤定:「不會錯,你就是李昭寧。」
身份被揭穿,她悠悠嘆了口氣。
她十歲就離開長安,在西南的小封地躺平了十幾年,本以為能一直做個鹹魚,卻被一紙詔書撈回京城,要她繼位。
李昭寧雖然遠在西南,但朝中局勢她很清楚,宦官陳崔如今權勢滔天,千里迢迢撈一個小封地的公主來繼位,就是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
先帝雖有朝臣支持,繼位也才八個月就被陳崔逼死,她沒權沒勢,難道能活得更長?
她只能跑路。
眼看著出了長安,卻被這人截胡了。
她恨得咬牙切齒。
但她是知難而退的人嗎?
她從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