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寧笑笑:「是我借了隔壁酒樓的廚房做的。」
段朗見她用「我」而非朕,目光有所緩和,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些許驚訝之色:「陛下會做飯?」
李昭寧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張口正欲解釋,卻突然想起正事,話鋒一轉:「段郎君,」
李昭寧頓了頓,「郎君作為工部尚書,在造屋修橋、屯田營山的事情上盡心盡力、周全謹慎,卻唯獨對治水興趣寥寥。朕原本覺得奇怪,但後來……」
段朗望著李昭寧,不動聲色,捏著酒盞的指尖微微泛上些許白色。
李昭寧輕笑,續上話頭,「後來朕發現,所謂挖溝渠的治水良方,並不是出自舉子之手,而是……」
李昭寧將段朗眼中閃爍的慌亂盡收眼底,動作緩慢地給兩人倒上酒,舉起酒盞,悠悠一笑:「出自於你。」
「你……」段朗想叫住她,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只得怒嗔一句:「陛下怎可捕風捉影、信口雌黃?」
李昭寧往前湊過來,盯著段朗的眼睛,將酒盞往他面前推了推,「若我要查,其實不必去查考舍和考生的痕跡、甚至都不用對比那張試卷和你的筆跡,因為這篇策論里關於黃河治水的那一大段,與十年前你考科舉時的試卷如出一轍。」
李昭寧為了考科舉,做了很多準備,頭一項就是看往年的題目和優秀的答卷,她看到第五十一名的文章時,就覺得文風頗為熟悉,便找出了那一份印象里的答卷,兩相對比,發現用詞造句分毫不差。
段朗抿著唇,看了看李昭寧,無奈地苦笑道:「陛下既然都知道了……那臣便自請替考舞弊之罪,去大理寺……」
李昭寧避開他的目光:「你去大理寺請罪,就能讓你的弟弟段清得到官職嗎?」
段朗卻是輕輕一笑:「自然不能。但陛下攔我,卻是因為如果我替考之事敗露,陛下的心血,都會付、諸、東、流。」
李昭寧確實想過,此事若追究起來,她苦心舉辦的科舉的公平性就會被人質疑,這場科舉的結果也就不再能在學子心中具有權威了。
但李昭寧心思不在此,毫不畏懼地對上段朗的眼睛:「今年大旱,根本就不會有春汛,你覺得陳崔知道這件事後,會留你性命嗎?」
這話如斧鑿雷劈一般,將段朗瞬間擊潰,他雙唇顫抖,眼神也開始迷離恍惚。他知道北方旱災,卻刻意隱瞞,就是為了讓他的弟弟在科舉中以治水為亮點博得一個靠前的排名。此事若敗露,不僅他的官職不保,連家人也會收到連坐。
良久,他才回過神,淡淡地看著李昭寧,雙眼似冷寂灰燼一般黯淡無神:「段某不知陛下敏銳至此……是段某低估了陛下。」
他這才端起酒盞,在李昭寧舉著的瓷盞上輕輕碰了一下,仰起頭一飲而盡。
他原本以為是烈酒,哪知入口卻是清幽淡雅的口感,甜香縈繞在唇齒間久久不散,一時愣住。
李昭寧也抿了一口酒,挑眉驚艷地輕笑:「白居簡果然會釀酒……」
她正分心打著小算盤,怎麼找個由頭多騙白居簡幾壇酒,對面的段朗忽然向她跪下,撲在地上:「陛下,此事是臣一人所為,雖是重罪,但還請陛下饒過臣的家人……」
李昭寧扶住他的手肘,認真地看著他,目光誠懇:「我叫你來,並非是為了這件事,大旱我自有應對之策,別擔心。」
段朗茫然:「那陛下是……」
李昭寧一手托著段朗的手臂,一手翻開段朗的衣袖,露出粉色的內襯和裡面繡的一隻栩栩如生的可愛的小兔子,淺笑道:「是為了它。」
段朗如同被針刺一般慌忙抽回手,仿佛被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可是李昭寧卻不依不饒,按住他的手,執拗地翻開他的袖口、衣領內側、中衣袖口上繡著的一處處、一個個栩栩如生的繡花,在平日裡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滿是兔子蝴蝶,桃花寒梅。
段朗幾近崩潰,猛地推開李昭寧,退到屋子的一角,雙手交疊在胸前,目光驚懼警覺,抗拒又憤怒。
李昭寧不再追過去,而是直直地看著段朗的眼睛:「在黃河兩岸開挖泄洪溝,最早並不是由段朗提出來的,而是……」李昭寧輕輕地念出一個名字,篤定而溫柔地看著眼前的人,「段月。」
段家這一輩一共有三個孩子,最大的長姐名叫段月,其次是二子段朗,最後是弟弟段清。段月自小便聰慧,本可以受推舉在朝中做女官,但卻因為被歹人奸/污,而丟了貞潔,再也無緣官位,便悲憤不已、懸樑自盡了。自此之後,段家二子段朗才進入大家的視線,據說與段月為同胞姐弟,只是年幼體弱一直養在別院,到成年才接回府中,開始被大家所熟知。
「還請陛下不要再提這個讓家族蒙羞的……賤婦。」段朗面色悲憤而決絕,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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