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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行止一身,遠去終轉迷。」
……
這是……阿雪的聲音?隨後江褚寒好像聽見他嘆了口氣。
「小殿下嘆什麼氣啊。」江褚寒下意識說著,「這些話說出來多不吉利,你怎麼會這麼想。」
可江褚寒等了會兒,竟然沒有聽到衛銜雪回他,他又試著喊了聲:「阿雪……」
「……」
奇怪,江褚寒思緒漸漸分明,他又聽見衛銜雪說了一句:「好冷……」
江褚寒也覺得冷,但衛銜雪還是沒有理他,他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說話——衛銜雪騎在馬上,像是累了,他望向遠方的天地,大雪茫茫,可雪白的天地也蓋不住荒蕪的村莊與田地,混亂的世道隨著一場重新生起的戰亂破敗不堪,衛銜雪用衣袍將自己蓋住了,他勒著馬繩,望著燕國的方向一路前行。
江褚寒才感覺自己是置身半空,又像飄在衛銜雪身邊,變換的視線跟著衛銜雪一道轉身回頭,他又喊了幾聲「阿雪」,都沒有聽到衛銜雪的反應。
是夢嗎?這是什麼時候……
「燕國又起兵了——」衛銜雪落腳喝口茶水的功夫就能聽到有人說起戰亂。
江褚寒這才明白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前世,可他記憶里沒有這些畫面,這不是他的記憶,是……衛銜雪見過的嗎?
「世道亂了,燕國野心勃勃,這回來勢洶洶,可是衝著一雪前恥來的。」
旁邊的人正說起時局:「可我大梁不還關著燕國的質子嗎?燕國有把柄在我們手裡,怎麼敢再來進犯,就不怕我們把那燕國的質子放在戰前祭旗嗎?」
「還什麼質子,人都跑咯……這人早該當年就殺了報仇,若是讓人跑回去,怕要泄了我大梁的機密,留到如今還是禍患……」
周遭人憤憤不平地嘆著氣。
江褚寒聽著那話便火冒三丈,但他剛想罵點什麼,就聽衛銜雪將手裡的茶水喝了沉聲擱下,他丟了碎銀在桌上,然後起身離開了。
「阿雪!」江褚寒沒法子只能跟著走了,可他隔空氣惱不已了會兒,像是一顆石子落進大海連波紋也沒驚起來一點,「他們說這麼些瞎話,你……」
等江褚寒看清衛銜雪漠然悲涼的臉,「你,你別放在心上……」
衛銜雪聽不到,他騎上馬依然奔著燕國走了。
越往南去雪下得越小,但這年燕國的冬天好像也一樣寒冷,江褚寒覺得自己像接上了衛銜雪的感官,一道覺得寒風蕭瑟,一路寸草不生的冬日也讓他此刻有所動容。
衛銜雪回了燕國,他其實是知道燕國的皇后與兄長待他不好的,可衛銜雪沒得選擇,他從大梁離開天大地大,他無處可去也無路可逃,他看過了蘄州的荒涼心中陳雜想做些什麼,可大梁埋葬了他的先生和侍衛,也把衛銜雪從前的希冀和溫良抹殺掉了大半,他只能試著回他以前的家——聽聞他父皇病重,宮裡已經讓他兄長奪了權。
可衛銜雪還沒趕到京都就已經聽到了先皇駕崩的消息,他也在半道就遇上了北上親征的兄長衛臨止——江褚寒覺得他們兄弟半分也不像,但衛銜雪那時候還是敬重地喊他兄長。
然而衛臨止見到多年不見的弟弟只會說他擅自出逃,說他衛銜雪不分輕重的脫逃才挑起了兩國的戰亂,可質子離去分明在戰事生起之後,這般毫無理由的怪罪幾乎把衛銜雪最後一絲希望也抹去了。
衛銜雪只會心冷,若是江褚寒真能在場,他定然讓這人血債血償,但一切都是枉然,衛銜雪沒能回去那個他從前當過家的宮廷,沒有見到父皇臨終的最後一面,就連從前艷昭宮的海棠花開也沒能再看一次。
衛臨止把衛銜雪綁到了戰前。
江褚寒居然隔著大雪見到了自己。
燕國很少下雪,可那一年城樓上颳起寒風,細細的雪花從天上飄落,如同送葬燒起的粉塵,江褚寒以為自己是死在了大梁與前線半道上的一道箭下,但他原來並沒有死嗎?他是聽燕國的人說起才知道,鎮寧侯在前線受了傷,如今領兵的是他的兒子江褚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