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初雪。鹽粒般的碎雪簌簌落下,為皇宮掩蓋上一層純潔的白。在這樣純潔無瑕的白雪下,仿佛所有骯髒的罪惡都能被深藏。
宮裡發生了件大事, 王貴妃終於查到一名從前跟在沈美人身旁服侍的宮女。
那宮女聲稱, 沈美人為給女兒謀一個好前程, 花重金買通了伺候在周皇后身旁的高媽媽,在生產當夜將周皇后誕下的死嬰與自己的女兒掉包,演了一出山雞換鳳凰的好戲碼。
此時高媽媽已出宮多年, 被王貴妃帶回來後, 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
「高氏當斬,妙儀公主鳩占鵲巢, 欺君罔上,妾身懇請皇上下旨,廢除公主之位,將其貶為庶人。」王貴妃雙目猩紅,眼白血絲密布,髮絲散亂,面上神情如要將人食肉喝血般猙獰。
但看著這樣的貴妃, 皇帝內心卻升起一股憐惜之意。
不過是一位失去孩子的母親, 想逮著每一個涉及突厥王子遇刺案的人報復而已。但由於力量微弱, 只能先把矛頭對准身份低於她的人。
貴妃說不定很恨他, 齊王本可以不死,卻因為他的疏忽而丟了性命。
只不過因為他是皇帝,貴妃終究是依附他而活, 就算心中有怒火,也只能強壓下去,或者轉移到別人身上。比如皇宮最底層的奴婢, 再比如身世不乾淨的妙儀公主。
皇帝對貴妃有愧。
他沉默地思考著廢公主事宜,眉頭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正要開口讓人傳喚妙儀,先趕來的卻是謝檀弈。
「高氏雖犯錯,但出宮前也是蓬萊殿的人,還輪不到貴妃王氏來管。」
謝檀弈快步走進殿內,目光從王貴妃身上轉而移向皇帝,「妙儀跟陸家三郎的婚約是您定的,不知父皇執意廢公主為庶人後這婚約還作不作數?」
太子對宮裡的消息已經靈通到這種地步了嗎?心中震撼,皇帝望著眼前的青年儲君,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儲君龍章鳳姿,周身氣度看上去竟比他更有帝王之相。
囁嚅著嘴唇想開口說些什麼,可一時間竟組織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他該如何回答太子這番刁鑽的問題?
不等他出聲,便聽太子森然道:「若婚約不作數,那君無戲言便是一句可以隨意更改的空口號,朝臣想起此事,必會在心里貶損您三分。若婚約還作數,您將庶人許配給柱國將軍府的小兒子,是要斷人上進之路。日後君臣關系不睦,臣生反心,當是您今日之舉所害。」
一番話在皇帝心里激起千思萬緒,這話對不對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番話出自大權已握的太子之口。謝檀弈之所以這麼拐著彎對他說話,只不過是暫時不想與父親撕破臉。
皇帝沉思半晌,最終長嘆一口氣,「太子既然和妙儀做了十六年兄妹,那此事便交由太子處理罷。」
「是。」謝檀弈面上雖有冷意,卻仍舊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禮。
皇帝心如明鏡,公主是廢不掉的,太子還能向他行禮,就已經是對他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王貴妃望著沉默的皇帝,這才發覺他鬢髮斑白,已然是垂垂老矣,頓覺悲從中來。
她望向謝檀弈,面容扭曲地冷笑道:「妙儀又不是太子的親妹妹!早在十六年前,那個生下來就死了的女嬰才是你的親妹妹!太子竟然對一個冒牌貨處處上心!實在讓黃泉之下的周皇后和真公主心寒!」
謝檀弈淡然瞥她一眼,「母后生前視妙儀如珍寶,行縝亦是如此。即便沒有沒有那層關系,妙儀也是孤的妹妹。既是太子的妹妹,那公主的位置她便坐得。至於那個出生即亡的孩子……」
說及此處,謝檀弈正眼看向王貴妃,竟是展顏一笑,「有剛下黃泉的齊王陪伴,她定然不會孤單。」
他慣會往人痛處上戳,光是聽到齊王的稱呼,王貴妃便已是心如刀絞。大殿內很快便充滿女人痛苦而尖銳的哭聲。
但冷漠無情的儲君並沒有為這哭聲動容,他又朝皇帝行了一禮,「行縝告退。」
說罷便帶著高媽媽離開大殿。
王貴妃哭得累了,聲音嘶啞,最後逐漸哭不出聲音。皇帝望著她,竟有種同病相憐的特殊情感。
他嘆道:「太子羽翼已成,你我皆難動矣。事已至此,你再為我跳支舞吧。」
王貴妃拖著僵硬的身體起舞,皇帝撫琴高歌,「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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