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壯男人不自覺用力握了拳,半低著頭,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像是被放在陽光下的鼠婦。
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中吞吐出來一般:「可你那時候不也第一個發起針對了小眼睛的話頭嗎。」
雖然是問話,但他心裡也已然明白,那是對他設下的圈套。
黃毛是故意的,原先只是旁觀者,從沒有站過隊,可在小眼睛身上掉出鑰匙扣之後,明明鑰匙扣的來源還成謎就立刻出口認定了小眼睛,目的就是為了試驗他。
他像是不甘心,緊接著又問:「你們什麼時候注意我的?」
「出頭鳥都會被第一個擊斃,」白鵠說:「我自認不是,那自然懷疑你。更何況,你的所作所為不得不讓我懷疑。一個曾經有經驗的老好人前輩,怎麼會提出投票這種損陰德的招數。如果你天生蠢笨也就算了,可你的每一句話都太恰當了,完全不是那種好心辦壞事的人說出的話。」
同意了損陰德的招數,並且有經驗還有點老好人的前輩黃毛恍惚覺得自己被扎了一刀。
高壯男人:「他們呢,你又是怎麼相信他們並說服他們的?」
白鵠:「工作人員說,要半數以上的人投票成功,對於三分之二以上人數這個提議並不予理會。前者是五人,後者是七人。如果是工作人員有意拒絕,那麼可以得知一個信息,非演員人數不可能少於五人且多於等於七人,即非演員要麼五個要麼六個,則演員是三個或者四個。可疑人選我心裡有數,而目前毫無疑點的人選我心裡也有數,一排查,該驗誰該信誰,顯而易見。」
雖然聞述站得離白鵠最近,但顯然,白鵠的可信人選並沒有他。
聞述看著白鵠侃侃而談的模樣,絲毫不隱瞞懷疑的第四人是誰,他心裡竟沒有一絲被懷疑的憤懣或埋怨。
他忽然有點樂,不知道為什麼,像是被人軟軟地戳中了痒痒穴,險些癢得發笑。
白鵠似有所感,側目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往側又離了一步,但被那個莫名其妙的人又緊隨跟了一步,於是乾脆不予理會。
「在搜身的時候你也很謹慎,可能是為了你之後的所作所為打掩護。你特意叫了第二個人來搜身以證明那個鑰匙扣不會是搜身過程中放進去的,儘管之後在拉扯過程中你可能會被指認,但拉扯的人這麼多,嫌疑也少了。」
「至於為什麼我認為鑰匙扣是你的,因為在此之前我對你的懷疑也只是你扮演的漏洞,但演員必然會有破綻,你被事前安排好的破綻,大概就是那個鑰匙扣吧?」
「小眼睛是那個不知道自己是演員的演員,相比於明白自己使命的賣保險的那位,自然是棄不穩定因素保隊友。既可以把這個破綻解決,又能幫一把隊友,何樂而不為呢。所以,是你把鑰匙扣趁亂塞進小眼睛身上。」
「而小眼睛的確搜過你的身,但是,他那會兒的注意力大概全放在了賣保險身上,你偷偷藏著個鑰匙扣,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那個小眼睛,更不必說了。」白鵠接著說:「他是你們三人當中唯一一個不知道自己是演員的演員,所以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漏洞。」
小眼睛已經料想到自己的結局,沒了生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像是下一刻就要倒地。
「和女朋友高中認識,目前是本科學生,也沒有復讀,就算是早戀高一開始交往,也不可能做到交往十年。」
這一句話,像是死罪判決書一樣,徹底擊垮了小眼睛。
小眼睛癱倒在地,眼前一切模糊,腦子裡的那些記憶如今一回想,也覺得模糊得嚇人。
是啊,他怎麼認識的女朋友,他們是怎樣的情比金堅,他女朋友又是長什麼樣,腦海里的記憶像是泡了水,周圍都是氣泡,水波擾得見不清真影。
他嘴唇顫動,喃喃道:「不然,我又是怎麼知道那公文包的……」
像是交代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他們三個都沒話說了,其他人也沉默了。在這半晌的沉默瞬間,工作人員帶著那可惡的微笑,走了出來,右手打了個響指。
清脆的聲音響在這片雜亂的車廂之中,顯得吵鬧。
「既然演員不一定知道自己是演員,」高壯男人突然抬起了頭,在爆炸前一刻看向白鵠,說:「你又怎麼知道自己不是演員呢。」
話音剛落,砰——砰——砰——
三個演員同時炸開。
雪白的紙屑像雪一樣紛飛,人形積木坍塌,泡沫做的729鑰匙扣掉落一地。
車廂已然變得雜亂無章,原本夢幻、給他們帶來一絲放鬆的種種物品,現在成為了不堪入目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