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開視線吧,」白鵠轉過身,「想必這些就是所謂的『夜』,你激動它興奮,你害怕它恐懼,把它們當成空氣,它們也自然把你們當成空氣。」
左散人和嘯天從始至終都沒有圍過來,只是站在原地觀察,伊一和賈子涵對白鵠的信任可謂是言聽計從,只剩那三位新乘客半信半疑地慢慢散開了。
白鵠又低頭看了一眼紙張,往回瞧向門外,徘徊在玻璃外的怪物大多都散了,玻璃內的反光,五位背對遠離,五位錯落對視。
而怪物們也如此。
分析無誤,就是不知道這群怪物是面學人的鏡子,還是單純被「激動」的情緒吸引而來。
白鵠的視線和玻璃反光中的左散人撞上,並沒有停留,他錯開視線看向了聞述。
聞述正低著頭,察覺到視線後抬眸看向白鵠,他扭頭把紙張給回身側的李四年,轉身朝最近的一張床走去。
「洗洗睡吧,等夜離開。」他沒心沒肺地拍了拍床褥,掀開被子坐下。
坐下那一刻,心猛地跳了一下,細微的生物電流從尾椎骨傳到頭骨,腦中仿佛「叮」了一聲,一霎那從未有過的清明,像是按壓-在水下的空瓶豁然起跳破開水面,水花濺開,下一刻又立刻如重石般下墜。
水面空蕩,只有從空中下落的水花掀起漣漪。
這股莫名的漣漪從腦海盪到心頭就消失無影無蹤。
這一切生理反應還不過一個瞬息,白鵠下意識摸了一下心口,同時抬眼見伊一驚地回頭喊了一聲:「啊?這麼迅速嗎?」
沒得到白鵠的回答,得到了十分迅速的「砰」一聲——來自怪物的回應。
白鵠沒理伊一,那一下的心跳讓他擰眉,彎腰在床下摸到了一個布偶。
髒兮兮的,長手長腳,材料為粗布和棉花,手掌大小,有腦袋但沒有五官。
白鵠捏了捏布偶,眉頭更蹙,心頭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顛了兩下,灰塵全落在了掌心。
倒不是擔心安全問題,主要是嫌髒。
他在扔回去和撿回來之間徘徊,最終把那長手長腳綁到了床頭欄杆,拍拍手萬事大吉,掀被子躺床。
門框被剛剛刺-激到的怪物震得搖晃,伊一縮了一下肩膀,咳了一聲,朝被他嚇到的幾位低頭道歉,降低了音量:「我的意思是,難道我們都不需要互相認識一下嗎?」
他說的自然是那三位新乘客。
幾人相互對視,沒人說話。
「難道這裡是相親角嗎?」左散人嗤了一聲反問。
伊一被噎住了,右手在嘴巴前一划拉,拉鏈閉嘴。
「有個名字當稱謂也好,否則以後我就可以喊你和你身邊那位分別為四眼怪和嘯天狗蛋了。」李四年反懟回去了。
左散人是近視人士,一直使用隱形眼鏡,但外號的來源和這無關,主要是為了匹配三眼郎君和哮天犬。
左散人冷著臉沒應答,但他似乎也沒有不冷臉的時候。
李四年也沒搭理,自我介紹的同時替兩位已經默契躺床的家長介紹了:「喊我李四年,他倆……先趟下的粉頭髮叫白鵠,後跟風躺下意圖營造和諧默契的家庭氛圍的黑頭髮叫聞述。」
「……」聞述默默起身,掀被子下床,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對床,二話不說就要和白鵠躺在一起,「營造和諧默契的家庭氛圍,他說的。」
白鵠:「……」
李四年:「……」
「你們繼續,不用理他們,習慣了就好。」李四年閉眼轉頭,禮貌招呼其他人。
白鵠本想按住被角,但左右一思量,覺得這動作頗有小媳婦的味道,然而經驗太少,還沒等他想到什麼霸氣的應付他人爬床的招式,聞述已經鑽進來了。
他兩眼瞪著上方的空頂思索的瞬間,就由著這人作了。
「……但至少請你把那隻不安分的爪子收回去。」白鵠往旁邊挪了個位置。
聞述嘆了口氣,伸-出爪子在白鵠眼前晃,十分誇張的語氣:「竟然被你發現了。」
白鵠有些失語。
上空沒有屋頂,只有兩堵牆,一堵估摸三米,一堵估摸六米,斜斜夾著黑漆漆的天,向上觀測時,仿佛青蛙望著一塊黑森林蛋糕。
而白鵠眼中,闖入的是一隻烏黑髮青、宛若殭屍的手。
手背上尖銳滲出污血的爪痕,手指已然變形,像烏雞的爪,原本透白可見血管的薄皮現如今好似添加醬汁的枯皮。
畸形、老化。
想必這短時間內變形的右手是因為門外那些虎視眈眈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