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不在的時候,你上午作的圖我上好色了,詩我也題好了。還有這河流的細節,也是我補全的,下午的進度照常繼續!」
他本是想讓蘇紜卿放心,表示他不在也沒有耽誤工期。奈何他那個趾高氣揚慣了的口氣說出來,就總帶了股說不出的彆扭勁。蘇紜卿歉意的低頭道:
「對不起。」
「啊?!」梅如雪腦袋卡殼了——他幹嘛跟自己道歉?
蘇紜卿又說:「我不在,辛苦你了。」
「不是不是……」梅如雪苦笑著痛恨自己的語氣,卻見他神色黯然,提了筆不聲不吭的開始作畫了。
「呃……」梅如雪的心瞬間跌入谷底:他生氣了?果然是我剛剛的語氣太難聽,讓他難過了?
只見蘇紜卿長長的睫毛低垂,那睫毛稍上還閃著點點淚光。梅如雪只覺得心臟一陣劇痛,整個人陷入了無比的恐慌中,險些當場石化。
怎麼辦啊?!!把美人惹哭啦!!!!!!
後面兩日,蘇紜卿都在畫院認真作畫,夜臨淵也沒再召見他。蘇紜卿雖然很想念夜臨淵,但本能的感覺到他不想見自己。
這天夜裡,他一邊緩步回養心殿,一邊捧著一張羊皮畫卷在月色下細細察看,卻是夜臨淵最初親手設計的火銃結構圖。
今日,盛皓元的父親、禮朝將軍盛遠威拿著設計圖來到丹青畫院,委託畫師們對原本的火銃設計進行改良。這副圖已是夜臨淵十五歲時的構想,在火銃的使用過程中逐漸顯露出一些不合理之處。
蘇紜卿一聽是夜臨淵設計的圖,立刻搶著接下了這份差事。
他埋頭如獲至寶的看著設計圖,這是他的阿淵十五歲的奇思妙想,多珍貴的東西啊。
他一定要幫他,把火銃改良得更合理、更好使。
回到養心殿,依然是小祿子熱情洋溢的來接他。小祿子看了看他手裡的設計圖,好奇的問道:
「蘇公子,您不光會作畫,還能看得懂火銃設計圖?」
「嗯,」蘇紜卿跟小祿子相處得很愉快,也很願意解釋給他聽,「幼時學畫,師父會讓我把許多東西一一拆開,詳細了解它們的構造,所以我多少懂得些。」
兩人邊聊邊進到殿內,蘇紜卿卻發現室內冷颼颼的,寒氣逼人,不像平日那般溫暖如春。
小祿子已經讀懂他的心思,嘆道:「哎,今日聖上在御書房發了好大的脾氣,把地板下的地龍管道給砸壞了,又不許任何人打擾。得等明日聖上早朝時宮人們才能去修……」
蘇紜卿愣住了:夜臨淵是為何事發那麼大火啊?
小祿子跑進屋抱出手爐塞到蘇紜卿懷裡:「今晚宮裡暫時沒有地龍,是比平日冷些,但小祿子已經準備好了火盆和熱水,絕對不會讓公子受凍……」
蘇紜卿略抬高了聲音:「御書房也是這般冷?」
「是,」小祿子手腳勤快的開始點火盆,「公子您快先洗把熱水臉……」
蘇紜卿輕聲打斷了他:「小祿子,你趕緊去再燒幾個湯婆子來。」
「是。」小祿子立刻下去辦了。
半個時辰後,蘇紜卿抱著幾個熱乎乎的湯婆子,走在前往御書房的路上。銀色的月光灑了他一身,襯出他清瘦但卻堅定的身影。
御書房門外居然沒人,掌事太監不知去哪了。他走到門口,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抬手叩了叩門。
沒有人應答。
蘇紜卿等了片刻,微微用力推開門,猶豫著邁進了御書房。
裡面也沒人,夜臨淵不在。
蘇紜卿四下打量,御書房一側的地板果然被砸了個大坑,精美的木板翹起來一截,露出底下破裂的地龍管道。房內也冷颼颼的,令他打了個寒顫。
他緩步走到內室,裡面點了火盆,稍微暖和些,但還是比不上有地龍時。蘇紜卿走到最裡面那張寬大的龍床前,伸手一摸,被褥冰涼,還帶些濕氣。
他慶幸自己來了,連忙把手裡的湯婆子攤到榻上,挨個兒塞到被褥里。
這樣,阿淵等下回來就寢時,一進被窩便是熱乎乎的,多好啊。
他越想越開心,打算放完湯婆子就離開。
既然夜臨淵不在,也正好沒必要讓他知道自己來過。他本來就怪罪自己,還是靜悄悄離開便好。
最後兩個湯婆子需要塞到被褥最裡面,龍床寬大,蘇紜卿有些夠不著,便脫了鞋履和斗篷,爬到榻上,側著身將湯婆子妥妥噹噹的塞好。
夜臨淵一進來,便看見蘇紜卿以一個優美的側姿斜臥在自己的龍床上,一頭烏髮裊娜的從榻邊垂下,像一塊光潔如玉的黑色錦緞。
他怔了一怔,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方才想喝些酒暖身,結果越喝越煩悶,便領著掌事太監出去轉了轉,怎麼一回來便看到那擾亂自己心緒的小畫師躺在自己榻上?!
他正疑惑不堪,聽到蘇紜卿輕輕嘟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