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向你大師兄贖什麼罪?他為什麼會心疼?你痛苦什麼?」
一直沒有說話的朱瑤忽然開口了,「所以,你們沒有人發現事實真相,更沒有人好好對待我的孩子,是麼?」朱瑤聰慧心細,雖然沒有一個人與她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說一遍發生所有的事情,但她憑藉著眾人的隻言片語與宋安之的痛苦和悔恨,以及周遠的長久的沉默,拼湊出了一個叫她心驚膽戰的真相。
原來她的孩子,不僅僅是身份被奪,更是受到了許多非人的虐待。
「我……」面對朱瑤的質問,宋安之近乎失語,他雖然望著朱瑤,目光空卻洞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看一般,渾身都縈繞著一股死氣,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我萬死難贖,我們終山派全都萬死難贖……」
易沉瀾眉心微蹙,輕輕啟唇,頓了一下才說道:「三師叔,你不必這樣說,我沒有恨過你。」
「你不恨我麼?好孩子……」宋安之聲音輕得就像是一聲夢囈,他在易沉瀾面前深深的低下頭去,「可是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阿瀾,你說你不恨我……那你可以留下來嗎?很快就是七月二十五了,我可以、我可以……」他的眼中帶著深深的期盼,求懇似的望著易沉瀾。
「抱歉。我不想在這裡,我不喜歡這裡,我要回雪夜山了。」易沉瀾看著宋安之低聲說。
宋安之這個樣子,若說他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可這點輕微的觸動並不足以讓他答應留下來,他整個人都對終山派有著格外的抗拒。
終山派這個地方,他厭惡,排斥,恐懼。
「你要回雪夜山了,那你……那你什麼時候下山呢?」宋安之聽易沉瀾拒絕得如此乾脆,一下都不敢逼迫,訥訥的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呢?三師叔一直在終山派等你。」
易沉瀾沒有說話,可是宋安之卻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來——他也許這一生都不會回到終山派了。
「晚晚,你幫我勸勸他,你幫我勸勸他好嗎?」宋安之只好低聲去求舒晚,他不要別的,他只想要一個彌補的機會,讓他贖罪,讓他疼一疼易沉瀾。
這個天上地下他最想疼愛的孩子,他還沒有憐惜過啊!
舒晚看了一眼易沉瀾,轉頭對宋安之微微笑道:「三師叔,你身體還病著,先休息,我會好好照顧阿瀾師兄的。無論他難過還是快樂,我都會陪著他,你放心。」
這便是不會盡力勸易沉瀾改變主意了,宋安之心裡明白,卻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舒晚在易沉瀾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只要她開口,易沉瀾想必會答應的。
但她卻是要順著易沉瀾的心意來,沒答應他的求懇。
雖然如此,宋安之一時竟有些歡喜——晚晚這麼尊重、回護著阿瀾,待阿瀾這麼好,總算是老天開眼,沒有把阿瀾變成孑然一身的淒涼下場。
好歹有一個人,待他這般用心。
「好,你們先休息,大家都累了一天了,休息吧,」宋安之還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舒晚,笑容有些低微,「那我們明日再說。」
……
易沉瀾的手一直很涼,舒晚緊緊的攥著,讓他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捂熱。她的心被宋安之的痛苦攪的格外沉重,但沉重之餘,卻也感到了一絲欣慰——她的阿瀾師兄從這一刻開始,就再也不會受到任何輕賤,他身份恢復的很及時,從此以後,他一定會得到許多的憐愛與關懷。
他有母親,有師叔師伯,還有她。
再也不會孤單,永遠不會寂寞。
「阿瀾師兄,」回到房間後,舒晚抬手摸了摸易沉瀾的臉,「剛才你……你娘親想過來與你說說話,你怎麼沒有答應呢?」
易沉瀾想了一會,低聲說:「我不會與人寒暄。」
他哪裡是不會,分明是那個「陌生人」的身份太與眾不同了。
「今天我的阿瀾師兄還沒有準備好是不是?」舒晚乖乖的伸手攬住的易沉瀾脖頸,親了親他的唇角笑道,「沒關係,我們慢慢來。明天我做一些糕點,將你娘親請過來一起吃好不好?你那麼喜歡吃甜的——」
舒晚忽然促狹的笑了笑,悄悄說,「我未來的婆婆大概也會喜歡吃吧。」
易沉瀾微微笑了,捏了捏舒晚的鼻尖,依賴的將頭埋在舒晚的肩窩,悶聲道:「晚晚,我覺得不安。」
「怎麼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