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池伸出指尖撫上喉嚨,顫抖的睫翼突顯出痛苦的神色。
「咳咳咳———」
聽著諮詢室里再次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站在門外正要敲門的琚麗手一頓,等了幾秒後,她才重新抬起手敲了敲門。
「宿醫生。」
諮詢室里沉默了一會兒後,才響起男人的聲音:「……請進。」
他的嗓音嘶啞乾澀,讓人直觀地感覺到喉嚨的撕裂,琚麗聞言動作一頓。
這嗓子……再不保養就真的要啞壞了。
她走了進去,正好看見宿池換了一個新口罩戴上:「宿醫生,要不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馬上就好了。」他摸索著找到水杯,扯下口罩喝了一口。
又是和平常一樣的拒絕,琚麗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怎麼說都沒用,於是打算放下東西就離開,可就在這時,宿池忽然主動叫住了她:「等等。」
她轉過頭看去,就聽見宿池開口說道:「暫時不要分人給我了,把人先過渡給其他醫生,我那邊已經和主任說好了。」
琚麗聞言一愣,隨即脫口而出道:「宿醫生你終於要休息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她捂住嘴:「抱歉……」
宿池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沒有反駁她:「是啊,給自己放一個假。」
一個長假……
…
天色愈冷,街道上冷冷清清,也是,這種天氣沒有人願意出來。
滿天飄雪,街道上時不時地傳來一個男人的低咳聲,宿池手成拳抵在嘴邊,膝蓋上又不斷地傳來刺痛感,沒走幾步,他就需要站在原地緩一下。
絮雪落在他的身上,男人的背影挺拔略顯孤寂,腳步緩慢,在路過一家蛋糕店時,店裡播音器播出的喊買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戴著墨鏡的臉微頓,在原地站了幾秒後,盲杖突然拐了一個方向,只見他轉身朝蛋糕店裡走去。
「您好,您想買些什麼?」
店老闆熱情地迎接了這位冬天難得的客人。
宿池在原地站了幾秒,聞言他微微側過頭,張了張嘴,忽地出聲問道:「你們這裡有那種小一點尺寸的蛋糕買嗎?」
「有的,你想要什麼味的?」
「甜的。」
店老闆微愣:「只要甜的?」
「只要甜的。」
事實上,那個蛋糕買回去後,宿池嘗了一口就沒吃了,他買回來,只是可笑地在複製那個夢。
可複製他都複製不來。
此後,宿池再也沒有夢到過那個夢,他也逐漸忘卻了那個夢,是忘卻嗎?好像是他自己不願去想……
——因為太嫉妒了。
最後一次想起來,竟是在臨死之際。
浴室里,浴缸里的水一點點溢了出來,宿池躺在裡面,任由冰冷的水浸透自己,刺骨冰冷的涼水又將他膝蓋的病疾誘發出來,可宿池卻從未像現在這般輕鬆解放。
他頭靠在浴缸邊緣,眼睛微睜著,白翳的眼眸透著病態的美感,碎發濕答答地搭在額前,手腕的鮮血順著白皙修長的指尖流淌在地,一點點凝聚成血坑,鮮血混雜在交織,在地面划過一縷縷血痕,殷紅的血水在浴室地上瀰漫開。
他低咳一聲,臉色愈發蒼白,刺目的鮮血惹人驚心,可他自己卻緩緩笑了起來,瀕死之際,宿池誰都沒回憶,而是獨獨想起來那個虛幻縹緲的夢。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夢裡的那些都會變成現實嗎?
真可惜啊……
那也只能是下輩子了。
……
「宿池?宿池!」
手臂被人輕輕推著,耳畔傳來女孩的喊叫聲,宿池睜開眼,入眼的是桑弱焦急的神色。
他張了張嘴:「弱弱……」
見他醒過來,桑弱鬆了一口氣,旋即笑著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嚇死我了,怎麼喊你都喊不醒,還以為怎麼了呢。」
而是宿池只是坐起身,愣愣地看著桑弱。
這副動作讓桑弱微微一頓,她眨了眨眼睛,身子湊過去,輕聲問道:「怎麼了?睡傻了?」
宿池抿唇垂下眼眸,忽地牽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低下頭額頭抵在女孩的肩上,喃聲道:「弱弱,膝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