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如是一身月白長袍,外罩靛青色寬衫,氣質溫柔文雅,不像是朝堂上的高官,倒像是慣會舞文弄墨的年輕才子。
和聞端截然不同,在簡如是面前,謝桐幾乎不會感到有什麼壓迫感,因此十分放鬆自在。
邀請簡如是品嘗今年進貢的新茶後,謝桐話鋒一轉,漫不經心地開口:
「半月前,簡相曾對朕說,如若朕有什麼不解之處,可以召你前來解惑。」
簡如是笑了笑,一雙柳葉眸彎起,神色寧靜:「對,臣還說過,臣始終是聖上的人,會一直站在聖上身邊。」
謝桐透過輕薄的竹簾,看向外面碧波陣陣的湖面,淡淡道:「朕近來,有些疑問。」
「朕已即位,按理來說,朝中大小事,都應經朕決策。但前幾日的宗廟事宜,甚至連先帝的諡號,禮部都要問過太傅聞端的意見,才敢動身去辦。」
簡如是聽著他的話,語氣平靜地說:「朝中上下大多皆為聞黨,自然以聞端馬首是瞻。」
謝桐又似無意般道:「朕監國時,年紀尚小,朝政之事都經太傅之手,臣子們養成這樣的習慣也不足為奇。只是,朕畢竟才是天子,如此未免也太過……」
「依丞相的意思,此事該如何辦才好呢?」
簡如是默然片刻,緩緩道:「佞臣亂政,自當斬小人,清君側,以正朝綱。」
謝桐霍然抬眼看他。
簡如是不躲不避地與他對視,黑眸依舊溫和如水。
「聖上,」簡如是再次開了口,嗓音溫和:「這不是您也想聽到的話嗎?」
謝桐的心跳很快,他沒想到簡如是真的敢把這番話直白大膽地說出來——簡如是入朝不久,根基未深,也是聞端牢牢把控朝政中的一環,他竟然敢……他為什麼敢?
心中疑惑,謝桐也就問出來了:「簡相,聞端勢大,你這話說的,是否太過輕易?」
簡如是搖了搖頭。
「你……」謝桐蹙眉:「你如今地位與錢財皆有,不過是受聞端所制,無法掌權而已,何必要來蹚這一趟渾水?」
月白長袍的青年凝視著杯中茶葉良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輕輕吐出一口氣,慢聲道:
「我若說實話,聖上許是不信。」
謝桐心想,你之前說的虛話,朕也不是很相信。
簡如是鬆開握著茶杯的手,撩起眼睫,看向謝桐,道:
「聖上於臣而言,意義非同凡響,臣願為聖上效犬馬之力,並非誇誇而談。」
謝桐聽得稀奇:「何為意義非同凡響?」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在簡如是眼裡,有那麼重要?
簡如是端坐在石凳上,垂下了眼,過了片刻才開口:「臣對聖上……勝過尋常君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