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根據曲遷所言,他的弟弟,已於數月前染上熱疾病逝,家中還剩一對父母親和一個妹妹。
思及聞端來信中提到的內容,謝桐慢慢琢磨了片刻,才出聲:「你家中的情況,不是很好。」
曲遷呼吸一滯,臉色已然變得蒼白。
謝桐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西南有信來,提起你母親已於月余前染上疫疾,妹妹在五日前,也開始夜間咳嗽。」
曲遷抿起唇,垂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
「但目前尚未有性命危險,」謝桐又道,「你父親加入了城中的醫師隊伍,母親與妹妹的病也在治療中,或許很快可以轉好。」
曲遷沉默了半晌,低低說:「若我沒有這麼早離開,而是帶著他們一起搬去別處,可能不會染病。」
「不,朕倒很慶幸你出城了。」謝桐道。
曲遷抬眼看他,目露不解。
「要不是你跋涉千里來到京城,告訴朕曲田縣內發生的禍事,朕還不知有那小人膽敢偽造聖旨,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延誤遏制疫疾的良機。」
「對朕、對曲田縣、對天下萬民而言,都該謝你才是。」
謝桐從長廊上站起身,語氣溫和:
「朕幾日前已回信給了太傅,讓他務必多關照你的家人,如今御醫署研製了不少良方,治療疫疾已經不是難事,想必可以放心。」
「你如果實在擔憂……」謝桐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朕也能派人送你回去。但你現下仍是戴罪之身……」
「草民不急。」曲遷忽然接過話,垂著頭說:「等御醫署事畢了,草民領了刑罰,聖上再放草民回去吧。」
「還有——」
青年嗓音中有著不易察覺的輕顫:「草民先前誤被小人引導,以為聖上是那般奸惡的昏君,才貿然對聖上……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謝桐沒想到他還在糾結此事,疑惑地看向他。
曲遷掀袍跪地,鄭重對謝桐行了一禮,才沉聲道:「等疫疾消失後,草民願自斷一手,為聖上賠罪。」
謝桐:「……」
怔了一瞬,沒等他反應過來,曲遷就又再次叩首,而後說:「聖上,草民先回御醫署了。」
望著青年離去的背影,謝桐眨了眨眼,略有幾分意外。
關於要不要瞞著曲遷他家中的境況,謝桐剛剛其實也仔細思慮過,最後還是決定坦言。
事實證明他看人的眼光沒有錯,無論是在「預示夢」中,還是在現實里,曲遷都是一個正直良善的醫師,始終懷抱著醫者仁心的信念。
刺殺一事,反倒越發讓謝桐看清了這個年輕人坦誠的內心。
既然先前是受了蒙蔽,那洗清罪名後,應可託付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