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青妤雖心中略感尷尬,仍盈盈一禮,輕聲道:「表哥。」
她幼時曾在外祖母家與他常見,後因他隨母遠赴塞北,數年未見,再後來她出嫁,便搬至山中居住。陸臨的母親生於塞北,他亦隨了母親的性子,骨子裡透著幾分桀驁不馴的張揚。
「這才像話。」陸臨含笑點頭,「日後見了我,可別忘了這稱呼。」
無論是依外祖母那邊的親緣,還是按蕭秋折這頭的輩分,晚青妤喚他一聲表哥,倒也合情合理。
晚青妤輕應一聲,眸光轉向蕭秋折,道:「你們先敘話,我去瞧瞧二哥。」
蕭秋折微微頷首,目送她離開。
晚青妤甫一出門,陸臨便低笑一聲,揶揄道:「看來進展頗快,連飯都餵上了。」
蕭秋折輕笑,目光掃過地上那兩隻活雞,無奈道:「你帶什麼不好,偏帶兩隻活雞,若是它們在屋裡拉……」
話音未落,只聽「啪嗒」一聲,一顆圓滾滾的雞蛋自雞腹下滾落。
「……」
陸臨彎腰拾起雞蛋,驚喜道:「我原以為是兩隻公雞,竟是母雞,不如留著孵小雞、吧。」
「……」
蕭秋折久坐肩酸,略動了動身子,換了個姿勢,問道:「你可曾去言書堂看過?這場大火非同小可,顯然是有人慾置晚青禾於死地。」
陸臨扯過一把凳子坐下,將雞蛋輕輕置於桌上,嘆氣道:「去過了,全燒光了,連多年積攢的案件文書也未能倖免。下手之人當真狠絕,這是要將言書堂連根拔起,甚至波及翰林院。」
「翰林院那邊可有動靜?」蕭秋折眉頭微蹙。
陸臨撇嘴道:「動靜不小。言書堂的事務多與翰林院相關,如今一燒,牽扯甚廣,許多東西都化為灰燼,必然要重新整頓。晚青禾身為翰林院官員,失職之責難逃,恐怕官位難保。皇上定會另擇人選頂替,以重整局面。」
蕭秋折沉默片刻,問道:「你覺得會是誰?」
陸臨抬眼看他,苦笑一聲:「還能是誰?你那情敵付鈺書。即便沒有此事,他也會順利入翰林院。聽聞皇上正有意為他賜婚,欲將公主許配給他。」
奕國如今僅有一位公主,兩年前曾許配給晚青堯,誰知二人剛訂婚,晚青堯便猝然離世。兩年來,皇上未曾為她另擇佳婿,如今竟有意將她許給付鈺書。
蕭秋折良久未語。
陸臨輕嘆一聲,道:「我覺著,這一連串的事,背後定有人精心謀劃。至於晚家為何被盯上,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晚家人還在京城,便難逃危險。如今晚青禾重傷,若再丟了官職,晚家當真是一落千丈,恐怕再難翻身。」
此言不虛。晚家除晚青禾外,僅剩晚青桁一子,而他又不及兩位兄長才華出眾,恐難謀得一官半職。
蕭秋折沉吟片刻,道:「眼下只能好生培養晚青桁了。他如今住在親王府,我會尋人悉心教導,日後再為他謀個合適的職位。至於晚青禾那邊,你多費心盯著,別再出什麼岔子。」
陸臨見他如此上心,不由得嘖嘖嘴:「看來,晚青妤在你心中果然非同一般。也難怪,當初她對你那般情深意重,寫下那麼多感人肺腑的情書,任誰看了都會動容。」
蕭秋折猛然抬頭,眉頭緊鎖:「你偷看了我的信?」
陸臨自知失言,急忙起身往門口退了兩步,擺手道:「我可沒看。」
「那你心虛什麼?」
「我沒心虛。」
「當真沒看?」
「當真沒看。」
其實他看了。
看了幾封,其中一封尤為深刻,信紙上還留有淚痕,字字句句皆是情深意切,連他看了都不禁動容。
蕭秋折當真是好福氣,這般無趣之人,竟能得如此深情厚誼。
怎麼就沒人給他寫信呢?
只是,晚青妤後來又怎麼看上付鈺書的?
——
翌日,晨光熹微,蕭秋折已能下床緩步而行。晚青妤輕扶著他,二人到晚青禾房中探視。
晚青禾雖傷勢沉重,日後精心調養便可,今日已能稍作動彈。他見蕭秋折過來,激動地欲要起身,蕭秋折急忙勸阻:「勿動,安心靜養,我稍坐片刻便回親王府了。太醫院之事我已安排妥當,將遣人護你周全。你且在此安心養傷。」
晚青禾目光落於蕭秋折纏裹的手臂上,心中酸楚難抑,感激道:「妹夫大恩,二哥此生難忘。」
現在又叫他妹夫了,自他與晚青妤成婚以來,他何曾聽他這般叫過,素日裡,不是「蕭秋折」「他」就是「蕭大人」。
他爽朗一笑:「謝什麼,都是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