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點頭稱是。
張德福這才拂了拂肩上的羽毛,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
寧州的天氣比京城溫和許多,除夕這日,晴空萬里,微風拂面,已經可以只穿夾襖,讓人仿佛已嗅到春日的味道。
折騰了一天,又是貼春聯,又是包餃子,以至於到餃子出鍋時,謝明夷已經累得癱倒在塌上。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有人替他點了燈。
眼前的場景並不真切,謝明夷的意識又有些渙散,看著慢慢湊近他的人,只覺得無比安心。
他咕噥道:「陸微雪……」
面前人的身形突然一僵,而謝明夷也清醒過來。
他眨眨眼,看到是賀維安,也不知是不是周圍環境太昏暗的緣故,內心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鼓鼓的,脹脹的,並不好受。
他多想一睜眼,又回到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
而現在要過年了,這是他人生第一個與家人分離的年節。
謝明夷眼圈微紅,幸好賀維安只點了一根蠟燭,也不至於讓他看出來,顯得太窘迫。
「是餃子熟了嗎?我們走吧,我都快餓死啦。」謝明夷站起來,自然而然地拉住賀維安的手。
賀維安沒動,謝明夷疑惑轉身,「不走嗎?」
回應他的是一個輕輕的環抱。
賀維安小心翼翼地將他圈在懷裡,身體卻不敢與他接觸,雙手也不敢碰到他的後背。
發乎情止乎禮,君子的守則。
黑暗中,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很快,賀維安放開了他,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眉眼略彎,對他說:「走吧。」
——
賀若昭已經在飯桌前等待,一看到謝明夷,她便說:
「魚霏草的藥粉已經研磨好了,從明日開始,便可以為宜景摻在羊奶中,每日一副,全部喝下。不出七日,宜景體內的毒便能排解完。」
見謝明夷心不在焉的樣子,賀若昭補充道:「放心,魚霏草無色無味,宜景不會不願喝的。」
謝明夷牽動唇角,「謝謝你,若昭。」
賀若昭爽朗一笑,本想再說什麼,瞥見賀維安的眼神,又作罷。
年夜飯倒還是吃得有滋有味的。
飯後,謝明夷隻身在園中散步,他抬頭望月,殘月一輪懸掛於雲間,散發出清冷寂寞的光。
「明夷。」賀維安從背後叫住了他。
謝明夷轉身,語氣輕鬆道:「我隨便逛逛,你要一起嗎?」
賀維安默許了,陪在他身後,和他一起走。
兩人同行了一會兒,謝明夷終是沒忍住:「若昭說,魚霏草是在宜景的衣服里發現的,那必然是紫鳩姑姑放進去的了,原來他們早就找到魚霏草了,可就是眼睜睜看著陛下……」
謝明夷有些哽住,一時泣不成聲。
「全都是他們的算計,陛下,宜景,我……全都……」
他崩潰地蹲下去,捂住臉,淚水便從指縫裡湧出。
賀維安默默地幫他拍背順氣,直到謝明夷的情緒有所好轉。
「明夷,若你想的話,可以給先帝燒些紙錢,他在九泉之下,也會安心的。」
賀維安說了違心的話,他一向不信鬼神,但只要謝明夷能舒心,他什麼都願意信的。
比如這一刻,他無比希望,這世上真的有陰曹地府,有六道輪迴,起碼這樣對於謝明夷來說,是個莫大的寬解。
謝明夷眼睛通紅,鼻子也紅,嘴唇委屈地抿成一條線,點點頭。
賀維安很快拿來許多紙錢,和謝明夷一起,在火盆里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