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焱君牽著她走進去,門內響起突兀的電子音:"七號入境登記口,歡迎進入地府"。
她怎麼不記得這裡有一扇通往地府的大門,姜早左顧右盼,忘川碼頭的水泥台階還泛著潮氣,庭焱君鬆開他的手,深色風衣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對岸烏壓壓的鬼群中亮起星星點點的LED引魂燈,擺渡船鳴笛聲里混著電子合成的嗩吶調。
"恭迎酆都大帝、地母娘娘歸位!"
牛頭馬面從安檢通道小跑過來,牛頭腋下夾著牛皮文件夾,馬面胸前的工牌還在反光。他們身後跟著穿職業套裝的孟婆,新款湯鍋別在腰間像保溫杯。
「找幾個鬼差上去,把魏崢送去醫院。」庭焱君吩咐。
牛頭立刻交代身後的鬼差,又遞上蓋著"急"字紅戳的檔案袋:"三日內積壓的往生檔案都在這裡。陽間猝死率同比上漲12%,西南片區勾魂使已經連續加班兩周。"
庭焱君翻到第三頁突然頓住:"老城區廢棄化工廠的坐標,為什麼標紅了?"
馬面掏出的平板:"那處原是陰陽界碑所在,七十年代建廠時震碎了封魂柱。上月有人用至陰之血澆灌地基,導致......"他的聲音突然發虛,"導致部分惡靈通過排污管道潛入陽間。"
對岸鬼群中響起騷動,幾個穿工裝的魂魄突然抱頭慘叫,姜早看到他們工牌上"永鑫化工"的字樣滲出黑血。
"七年前失蹤的十二人魂魄,為何至今未入輪迴?"庭焱君指尖叩在奈何橋欄杆上,混凝土表面浮現出暗金色咒文。
牛頭擦著冷汗打開文件夾:"這是技術部的失誤,那處裂縫恰好卡在生死簿信號盲區,已經讓鬼差抓去了。"他突然噤聲,因為庭焱君手裡捏著一張泛黃的考勤表——正是七年前夜班組的打卡記錄,每道指紋都凝著怨氣。
遠處傳來履帶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一隊陰兵開著叉車運來半人高的玻璃罐。姜早瞳孔驟縮,罐中漂浮的正是化工廠十二個失蹤者魂魄,每具靈體上都纏著螢光綠的菌絲。
"這魂體上的菌絲怎麼回事?"庭焱君解開襯衣領子下的紐扣,露出鎖骨下方新浮現的酆都印。
「這幾個鬼附身在菌絲中吸取陰氣——」牛頭垂下頭低聲道,「這些菌絲應該是被化工廠的化工原料污染,已經變異。」
「變異?」庭焱君微微蹙眉,「消息透露給人間,只有人去處理。」
「是。」牛頭鬆了口氣。
「都散了吧。」庭焱君揮了揮手,牛頭馬面如臨大赦,立刻離開。
「你是酆都大帝?不是鬼差?」待周遭鬼散開,姜早才問道。
「對。」庭焱君拉著姜早往奈何橋方向走,「並非有心騙你,只是當時我還不能真正稱之為酆都大帝,所以才瞞著。」
「顧北辰還在嗎?」畢竟和顧北辰有師徒之誼,姜早於心不忍。
「自然,我也是顧北辰,」庭焱君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現在擁有顧北辰的所有記憶,確切來說,我們合二為一。」
還好,畢竟顧北辰是顧氏集體的負責人,若是出事,恐怕人間經濟會有動盪,「他們為何叫我地母娘娘?」這是姜早最糾結的點。
庭焱君突然扣住姜早的手腕,風衣袖口擦過她潔白的腕間。他的體溫透過襯衫灼燒她的皮膚,眉心金色符文閃爍著光芒。
"冒犯了。"他喉結滾動著抵上她額頭,酆都印烙在姜早眉心時發出烙鐵入水的呲響。姜早剛要掙扎,卻看見他睫毛上凝著細碎金芒——記憶如量子糾纏般湧入:
她看見玄袍少年跪在弱水畔,用脊背替她擋住天庭雷劫;望見酆都印碎裂時,他用身軀鎮壓惡鬼,墜入忘川河;最清晰的畫面停留在現代街頭,庭焱君懸浮在咖啡店外,隔著玻璃看她給客人算卦,指腹反覆摩挲腕間核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