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這位平日沉靜莫測、寡言少語的薛大人,此刻卻雙頰緋紅、眼神渙散,倒更顯得那一身緋色官袍更為暗沉,壓住了少年精緻的面容。
何秋月甚至覺得,剛才自己指那半天都是白指,對方心思根本就沒在裂痕上,略有些無語地後退了一步,稍微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薛清安也回過了神,頓感自己舉止唐突無禮,但也沒有如何應對的經驗,心中又羞又惱,只得輕輕咳嗽兩聲緩解尷尬,霞色順著耳根一路染到了脖頸。
何秋月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暗自責怪自己一時情急失了分寸,雙頰也是微紅,垂下長睫裝作認真地看著瓷盞。
最怕場面突然安靜,何
秋月等了一會,還是決定出言打破這詭異的尷尬。
「……依民女所見,這應是熱脹冷縮的緣故。」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先使薛清安一愣,隨即他定了定神,也順著開了口。
「何為熱脹冷縮?」
哦,這是現代物理的專業術語,她又一時順口就給說了,於是只能硬著頭皮往下圓。
「回大人,所謂熱脹冷縮,便是物件受熱時會膨脹,受冷時會收縮。「
她抬手指了下空著的炭盆,「這屋裡並未燃碳,且茶盞又被民女掛著,體積就會受涼縮小,而裂縫本就細小,再被擠壓便更難顯現,大人會覺得裂痕好似消失一般。」
薛清安頓時流露出瞭然的神色,隨即微微一笑,開口補充,「但若是將其貼身放置一會,裂痕肯定還會再次變得清晰。」
何秋月聞言點了點頭,因著前世的家教經驗,不自覺地比了個大拇指,等察覺到不對時候已經完了,只能把這個動作繼續下去。
「大人真是聰穎過人,一點就透,令民女自愧不如,欽佩不已!」
薛清安卻並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哦」了一聲,狹長的鳳目中蘊含著藏不住的盈盈笑意。
「何小姐才是見多識廣,不僅精通制瓷,還涉獵驗屍之法,竟連理學知識還有如此見地,真是令在下佩服。」
看著少女明麗白皙的面容頓時升騰赤色,更顯得容顏明媚嬌艷,比起日常的恭順有禮,更多了幾分同齡女娘的活潑生氣。
薛清安從不與人為難,被別人調侃從來都是淺笑淡過,但卻破天荒地不想結束這個話題,還想要再逗一逗這個少女。
「薛某初來乍到,日後若有什麼不懂的,還請姑娘不吝賜教才是。」
何秋月一時冒失,本以為被打趣兩句也就算了,沒成想對方不依不饒,聽口氣似乎覺得還挺有趣,又羞又惱,睜大了雙眼瞪著他。
奈何何秋月生了一雙秋水剪的杏眼,又大又亮,即使故作兇狠地瞪著也全無半分威懾,倒像是一隻被逗弄得情急的小白貓,炸著毛企圖嚇走始作俑者。
難怪薛清安第一眼就覺得她有幾分親切,比起母親,這少女更像陪他在書齋備考的銀白波斯貓,除了眼珠顏色是墨黑以外,認真和生氣的模樣都出奇的相似。
何秋月此刻還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成了一隻小貓,瞪了半晌的眼睛有些乾澀,只能眨了眨眼,頓時弱了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