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果然見到了何秋月氣得噴火的眼睛,完顏誠仰頭哈哈一笑, 隨即揚了揚鞭,白馬就像上了發條一般, 靈巧地穿梭於泥濘小路之中。
山路上裹滿泥土的落葉,宛若翩躚起舞的金黃蝴蝶, 在空中旋轉飛騰著, 暫時忘卻了回歸塵土的宿命,抓緊機會完成盡情綻放。
潮起潮落,花開有時,一如她逐漸模糊的意識, 以及越來越微弱的心跳, 也許這趟奇妙的之旅也要走到了盡頭。
會遺憾嗎?還是會的吧,畢竟她的鋪子還剛剛起步,分店還沒有盤下, 培育工匠也才開了個頭。
另外, 如果她不在了, 父兄該如何, 昏迷的秀楠又該如何, 還有那些病患,也不知道薛清安能不能度過難關……
想到這,她強撐著沉重的眼皮, 用力咬了下乾澀的嘴唇,隨著血腥味在口腔蔓延開來,意識也頓時清醒了幾分。
「堅持住,到了。」
一路上光顧著與睡意鬥爭,現在聞言抬頭,何秋月儼然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
無邊無際的枯枝敗葉之間,三三兩兩地立著低矮的尖頂帳篷,最顯眼的還要當屬面前繡金紅頂的那個。
她,怕不是被擄到反派老巢了?
還沒等凝神細看,她又被打橫扛起,眩暈感又涌了上來,天旋地轉間她只覺被人輕輕放下,身下柔軟溫暖,似乎是某種獸皮毯子。
出乎意料的,住在最豪華帳篷里的竟不是完顏誠,而是個身著黑羽長袍,頭戴各種獸骨的花臉老者。
她平日繪瓷也才用四五種顏料,但這老者光是額頭就至少有七種不同顏色的道道,儼然一個行走的調色盤。
那花臉老者見到她後愣了愣,隨即嘰里咕嚕地說個不停,後來甚至激動地手腳並用,雖然聽不懂,但聽語氣就不像是什麼好話。
胸口又是一陣翻江倒海,何秋月無心再聽,呆呆望著黑漆漆的帳篷頂,突然想到前世在內蒙古旅遊的情景,當真人是物非啊!
半晌後,也不知道完顏誠輕輕說了句什麼,一直情緒激動的老者瞬間安靜下來,忿忿盯了何秋月許久,仿佛要生生將她看出一個洞來。
就在何秋月以為對方想用眼神刀死她時,這位怪異的老人終於移開了視線,回到凌亂的桌案前翻了又翻,提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剔骨刀,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何秋月雖然無力說話,但心裡有一萬隻草原馬呼嘯而過,我滴個神啊,你千萬不要過來啊!
右臂被枯木般粗糙的手一把抓起,寒光閃過之時拇指處頓時一陣刺痛,何秋月艱難地睜開眼,定定看著不斷滴入瓷碗裡的血液,心越來越涼。
完了,剛才頂多是個內出血,現在又被庸醫放血,真是「屋漏偏逢連失血」啊!
這庸醫還回頭嘰哩咕嚕又說了句,語氣還頗自信滿意,何秋月不禁翻了個白眼,沒文化真可怕啊。
「你先歇著,會有女奴照顧你,有什麼事等傷好再講……」
更大的困意籠罩過來,何秋月只看見完顏誠雙唇一開一合,但已經聽不清後面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