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已到, 何家孝子賢女共送父上路,喪樂起……」
花了五十兩請來的送葬隊也抬棺而來, 為首的司儀站在兄妹二人身後, 隨著他扯嗓子的一聲叫喊,浩浩蕩蕩的隊伍便向著山上而去。
落葉歸根,何父生前也說過多次,倘若有一天離世, 一定要將屍骨埋在妻子的墳邊。
生死與共, 如今兄妹二人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吹吹打打了一路,嗩吶聲響徹天際, 悲切的曲目直讓人淚眼婆娑。
然而何秋月早已哭幹了眼淚, 瘦削的小臉看不出表情, 只是機械性地向空中撒著紙錢, 前面的兄長也緊握著素槁, 只有身板比以往彎了一點。
到山頭後,送葬隊熟練地挖土埋棺,饒是冰天雪地, 他們手上的功夫也是一點不耽誤。
待一切準備妥當,還未待何家兄妹上香燒紙,宋縣令卻帶著孫主簿穿過人群走了進來。
宋縣令輕輕擺了擺手,「不必多禮,畢竟還是一起長大的同鄉,何老兄走得突然,於情於理,本官都要來送這最後一遭」。
他這番話說得真切,面上的悲愴也極難掩飾。
儘管摸不清這位不問世事的宋縣令,突然念及和父親舊情的緣故,兄妹二人還是恭敬地退到兩側,遞上了手中未燃的香。
「老何啊,你且一路走好」,宋縣令點了三根香拜了拜,隨後插在墓前,輕輕嘆了口氣。
「從前那些玩伴死的死,散的散,唯有你老何子女在旁,本官還想你終於苦盡甘來,沒成想還未享天倫之樂,便……」
言罷,他半真半假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從墓旁離開,走到兄妹二人面前。
「逝者已逝,你二人還是要往前看」,他抬手拍了拍何家阿兄的肩頭,「你妹妹再厲害也是個小女子,往後當了頂樑柱,可要有個哥哥的樣子」。
隨後他收回了手,視線不經意般掃過何秋月,「秋月,作為半個大伯,本官勸你一句,自力更生固然是好,可終究是要找個依靠的」。
他搭上孫主簿過來攙扶的手,一邊往前走,一邊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句。
「莫要因小失大,不惜取眼前人,一路上失去太多,最後抱憾終身啊……」
突然到來的身影漸行漸遠,周遭又想起了嗩吶二胡悲切的曲調,何秋月和兄長齊齊跪倒,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
在插上最後一柱香的時候,望著刻著父親名字的冰涼墓碑,何秋月耳畔似乎又響起了宋縣令臨走時意味深長的話。
失去太多,抱憾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