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本官一直有一事不解,還望今日能請您不吝賜教。」
「薛大人無需客氣,下官自是知無不言。」
「敢問在您那裡,這整日不滅的佛香,能否掩蓋住那無數慘死的血氣?」
宋縣令眯了眯眼,看著眼前這個肖似故人的青年,心中嘆了口氣,還是年輕啊,總是將是非曲直看得比命還重。
「對下官來說,這兩種味道早就混在一起,無法分辨了。不過既然薛大人問了,那下官只能說,離香近了,也就自然能蓋得住。」
馬祥目眥欲裂,正欲抬手抽刀,卻被薛清安伸手攔下,只得冷哼一聲,又退到門邊看守。
此時的薛清安沒了剛進門時的從容冷靜,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密布,盯著宋縣令的雙目也泛了紅。
「是嗎,我還以為十四年前枉死的薛家軍,會夜夜出現在宋大人的夢中,讓你輾轉反側,愧疚餘生呢?」
此言一出,宋縣令捻著念珠的手猛一用力,珠串剎那間斷為兩截,上好的舍利噼里啪啦地落了滿地,有幾顆甚至滾到了那攤血泊中。
純淨的舍利吸滿了血跡,落地那面轉眼變為殷紅,與原本的顏色形成鮮明對比,躺在那裡格外刺眼。
宋縣令不知想到了什麼可怖的事,臉上血色盡失,說話間連雙唇都打著顫。
「還請大人慎言,薛將軍英勇殺敵,我們耀州臣民都對犧牲的薛家軍感激不已,下官更是每年都會親自前去祭奠。可下官實在不知,大人
口中的愧疚又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就從你暗通外敵,不僅泄露了重要軍機,還在兵器上動了手腳。讓那十萬將士沒有死於外敵,而是葬命於內奸的暗算之中!」
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揭露,宋縣令渾身一震,但很快就從驚愕中緩過神來,又露出了慣常討好的笑。
「薛大人,我敬您為民之心,但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拿不出真憑實據,我可是要告你誹謗之罪的啊!」
這小子一定是在詐他,當年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唯一的活口被北疆王秘密關在地牢之中。
沒有證據,誰都不能治他的罪!
「許是要讓您失望了,當年負責監管軍器之人已被找到,而深埋在北山將士墳冢里的兵器,便是最好的鐵證。」
「轟」的一聲,耳邊響起一道驚雷,面前薛清安的臉與記憶里布滿血污的容顏重疊起來,宋縣令垂下了頭,報應,還是來了。
馬祥早已率領門外的衙役一擁而上,將面如死灰的宋縣令壓了出去,而薛清安卻仍站在原地,放下手中那封遺書,靜靜望著案上的佛像。
半晌,他走上前去,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才轉身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