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難怪講八卦也不怎麼回了,那就這樣讓她喝嗎?」
梁穗看起來才是微醺了,這時候兩人才注意到她在將幾種顏色的酒兌到一起,神情說不上恍惚,但挺有一種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封閉沉默。
果酒度數不高,有回甘,不同品類倒在琉璃杯里晃,酒夜呈現融合的鮮艷顏色,被燈光烘得氛圍十足,朦朧視線中有誘引的魔力,梁穗是真不知道自己這麼來來回回喝了多少。
放鬆神經後,一根筋扯在怎麼做好看的顏色上,她試了好幾種,試一種喝一杯,很快,腦子就只有這件幼稚又沒厘頭的事。
「喝唄,她難得有情緒。」裘欣說,「又不把她扔這兒,還怕沒人善後?」
柯冉點點頭。
是因為覺得前一句有理,梁穗老實安分,好像碰到什麼都淡定,但真有情緒也不會表達,更不會放縱。
今天裘欣生日,也難得高興,有了個任由自己的由頭。
但作為知心好友,兩人還是時不時在邊上看著她,等她一陣兒一陣兒揉自己眉心,枕在小臂上休憩,兩人也第一時間注意到,給她送屏風後邊的小沙發稍作休息。
特意叫服務員給送條毯子來,人隨後到的時候,小沙發上已經沒人了。
……
混著喝威力還是非同凡響,梁穗胃裡難受得很,廳里很大,但氛圍擁擠,還是給人一種難以言述的悶。
她向廳門口站崗的服務員問路,自以為方向準確地往衛生間去。
還不至於走路跌跌撞撞,手揣進大衣兜里三步往牆上一靠,有時候閉起眼會眯上一會兒,不清楚這一會兒有多久,只知道其間被叫醒的一次,是手機里誰的來電。
稀里糊塗地點了接聽:「餵?」
平緩嗓音里有明顯拖長的失重感。
對方不知道怎麼沒說話。
「是誰啊?」含糊的字音,多說一句就讓人分析出她此刻狀態。
喝了酒,耐性都變差,梁穗凝起眉要看清究竟是哪個怪人,怪人出聲了。
低緩地揚起,此時她聽著有股不辨細節的濁。
「是你男朋友呀。」
倚靠大理石牆面的瘦薄身段一下立直。
她聽著男朋友好像比往日都要沉啞的嗓音,胸口有什麼東西一點點撓上來,又熱又冷。
電話兩邊都很安靜,均勻呼吸纏繞,分不清誰是誰,但那句話,導致梁穗真的沒有氣這個怪人了。
她耐心地,聽見男朋友又問她:「在哪裡呢?」
「在……」梁穗恍然找了找四周,「在找衛生間。」
「找到了嗎?」
她真不知道找到哪裡來了,走了很久又歇了很久。
「找到……」梁穗眯著眼,迷濛中落在不遠的前頭。
廳室的木雕雙開門拉開一邊,前後走出來一對男女,一晃而過的熟悉面孔,她把電話緊緊貼在耳邊,眼睛也不敢眨,被意識遲疑地往前帶了兩步。
「找到你了?」
她走得好慢,眼睛好沉,她想揉清晰些,卻一下看丟了男朋友。
慌張地往兩邊
看。
叮——
電梯門打開的響聲從通話中跳出來,好似有人在腦心敲了古鐘。
梁穗被嚇定住,繼續追,扶著牆,有點急:「你別走……你走得太快了,我在……」
一直追到拐角,她終於找到衛生間入口,那兩道背影也逐次撞進視線,女人緊密地攙著男人,神經猛猛一刺。
「在你身後……」她弱聲補充,無力大聲喊,慣性又往前踱了一段。
兩秒後,視線一暗,穩實地撞進未注意的側前方一抹佇立身形,熾熱盈滿鼻息,胸膛寬厚硬朗,隔著厚衣料,更撞得她踉蹌,懵然,倒退半步就被托住。
她抬起頭,視線里的男朋友早就看不見,被來人擋了個嚴實,觸及那雙過分有辨識度的眼睛的第一秒,氣急也到達頂峰:「怎麼是你?」
「不然你在找誰?」陳既白一手扯住她胳膊,另只手掛斷和她的通話,塞兜里,抬眼,姑娘還沒死心,要推開他。
好討厭,這眼睛也好難看,她焦灼地要去看男朋友,身一偏就被陳既白拉過去。
「你、你讓開……」
陳既白半托著她,不理她使勁推,帶著她一側身,「他嗎?」
被晃得眼緊閉,重新睜開,先循到陳既白側揚的下頜,被他的聲音與視線指引著往左。
遮擋重新復明。
「宋——」
她大喊,像急剎在軌道上的火車,吭哧的嘶啞長鳴戛然而止。
即將消失在入口處的兩個人被喊停,那個女人先行轉過來,俏麗妝容,濃烈紅唇,梁穗認出譚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