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憋著氣,又愛抱著自己的輝煌過去不放,所以越是眼高於頂,越是走下坡路。
在今天的他看來,經紀人給他接這種客串的小角色,簡直是瞧不起他這個曾經的演技派。
尚柏青來之前粗略地看了看劇本,沒怎麼認真揣摩,看得很膚淺,對經紀人為他接的這部戲非常嫌棄:「怎麼這種小角色也給我接?就這麼點戲份,兩句話就演完了。還有跟我搭戲的這個……邵什麼?又是個什麼靠臉吃飯的流量吧。」
當時經紀人勸他:「柏青,你不要這麼短視。」
尚柏青壓根沒把經紀人的話聽進去,依舊固執地認為邵沉是個空有其表的花瓶人物,演技估計好不到哪裡去。
等他化完妝換好衣服仔細打量邵沉那張出色的臉,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看法。他說話時難免帶了點輕視:「邵沉是吧?你現在再熟悉下劇本,最好提前點進入狀態,別等會兒跟不上我的情緒。」
邵沉不比謝忱,此人沒什麼背景,咖位又比他小,他自然是柿子挑軟的捏。
「你的情緒?」邵沉略微品味了一下這四個字。
邵沉知道這是來者不善,所以不打算跟尚柏青虛以委蛇,繼續維持塑料關係。他漫不經心的口吻裡帶著點冷冽的諷刺:「私人情緒?那我還真跟不上。」
擺明了是在說尚柏青今天耍大牌的種種行徑。
尚柏青沒想到區區一個邵沉也敢給他下臉子,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你什麼意思?」
邵沉沒這閒工夫跟他吵,把他當空氣一樣,繼續看劇本去了。
這地方鬧起來也不好看,尚柏青一肚子火沒地方撒,越看邵沉越想給他點顏色看看。
準備了一會兒,導演就張羅著開始拍他們這場戲。
鏡頭準備好後,導演喊了一聲「開始」,演員也準備就位。
刺客隻身一人夜襲攝政王府,並沒有驚動其他人,他要的只是攝政王一個人的命。
他憑藉高強的武功潛入攝政王府行刺,卻在最後一步失手,被攝政王發現了行蹤。
隨後便是一場打戲。
這打戲看著眼花繚亂,實則都是設計好的花架子,兩人你來我往,既有觀賞價值,又不至於真的弄傷演員。
只是尚柏青存了別的心思,中間有一段動作並沒有按照武術指導教他的來,而是自己即興發揮了一下。
有幾下特別猛,邵沉不得不稍微退了退,本能地抬了抬手。
謝忱坐在他的5A位上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分明是尚柏青拿手裡的道具劍不按規定的動作晃,有一回差點戳到邵沉的眼睛,邵沉閃避不及,只能用手擋了一下。
「卡!」
尚柏青裝模作樣地問:「怎麼了?是不是沒接住我的戲?不好意思啊,我下回收斂點。」
邵沉甩了甩被劍戳到的手,掃了尚柏青一眼,明明是平視,卻莫名給人一種俯視的錯覺。他那身攝政王的氣度還沒褪下去,冷聲道:「不用。」
李導也沒瞎,知道尚柏青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小動作,心有不悅,卻沒多說什麼:「這場重來。」
尚柏青也感受到導演的不悅,心想玩他一場也就算了。
重拍的這段沒再出錯,中規中矩地演了下去。
「你是臨風?」臨風是刺客的名字。
攝政王眼中顯露出一絲不敢置信,但這種情緒轉瞬即逝,下一秒,他的眼神凝結成霜,又變回了那個不近人情的攝政王。
情緒多重轉換,邵沉將每一個變換的節點都詮釋得淋漓盡致。
邵沉一入戲就換了個人似的,尚柏青不想承認,但他似乎有點……不敢看邵沉的眼睛。
「王爺,我……」尚柏青突然卡住了。
邵沉眼神沒變,靜靜等尚柏青接台詞。
他的目光犀利無比,仿佛能輕易看穿人心中所想,只要與他對視一眼,就會脊骨生寒。這一瞬間,他仿佛真的是那個高高在上,手握重權的攝政王。
尚柏青的氣勢完全被壓了下去。
——他居然被邵沉壓戲了!
尚柏青不敢置信,他居然被一個演戲沒幾年的新人、一個他以為演技不行的花瓶壓戲了!
他將心頭的不甘暫時放下,調整狀態再來。
「我……」
安靜了三秒,他還是沒能說出那句原本該說的台詞。
——尚柏青居然忘詞了!
片場工作人員都有些尷尬,尚柏青怎麼說也是演藝圈的老人了,居然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更何況,誰都知道尚柏青台詞不多,就這麼短短兩句,可他還是忘了。
可導演沒喊「卡」,該演的戲還是得繼續。
「我……」
「我」了三遍,還是沒說出什麼名堂,連即興發揮也沒有,只停在原地尷尬。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