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張牙舞爪的小少爺突然歇了聲息,擰起的眉好不容易鬆開了點,又重新皺了起來,他略微有些疑惑地吐出一個字:「我?」
謝忱勉為其難地舒服了點,卻又不自在地說:「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誰跟你是朋友?」
說完他又兇巴巴地補充了一句:「你找我打個電話不就行了?煞費苦心大半夜蹲在這裡,你最好是有什麼急事。」
這場電影是《問心》首映,看完都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沒什麼急事。」邵沉失笑搖頭,反問道,「這不是你自己送的票?」
「……」
話是這麼說,可他沒想過邵沉會來啊。
邵沉確實沒什麼必要非要走這一趟,畢竟電影什麼時候都可以看,而且這還是他演的電影,劇情早就熟稔於心。
只不過是……白天安珂說的那兩句話,莫名其妙讓人有點心軟。
讓他想起他第一次見謝忱的時候。小少爺就坐在最顯眼的地方,眾人擁簇,卻又孤高自傲。好像萬紫千紅中,生得最挺拔的那一枝,形容昳麗,又不屑與旁人為伍。
如此一來,難免孤獨,又莫名地有點……惹人憐惜。
邵沉當然不會把這些說出來。
沒有人會可憐謝忱,謝忱自己也決不允許有人可憐他。
「你要在這裡說話?」邵沉轉移話題,邁開步子,「走吧。」
謝忱嘀咕了兩句,還是跟了上去。他總感覺跟邵沉走在一起有點奇怪又有點新鮮,並肩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就好像他們剛剛一起看完一場電影。
-
謝忱昨天晚上回家回得晚,一覺睡到下午兩點才醒,醒來又看見好幾個未接來電。
全來自謝宏天。
謝忱揉了揉太陽xue,給謝宏天打了回去。
電話一接通,手機里就傳來了謝宏天的責問:「上次跟你說的事,你是不是一點沒記?」
上次回家謝忱頭昏腦漲的,謝宏天和謝岩說了什麼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倒是嘲諷的話照單全收挨個駁了回去,把人氣得心火旺盛。
謝忱直白地說:「沒記。」
「你哥明天生日,晚上你記得來。」
謝宏天上回叫他回家吃飯的時候就鋪墊過這事,只是他沒當回事也沒費心神去記,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日子。
謝岩的生日宴會,謝忱自然是不想去的。只是謝宏天覺得他們是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地出現在宴會上,否則讓人以為他們家庭不睦,像個什麼樣子。
儘管事實就是如此。
「謝岩生日我湊什麼熱鬧?不去。」
「什麼叫湊熱鬧?他不是你哥?」
「爸,這麼些年您還沒放棄?謝岩的演技可比我差多了,兄友弟恭這戲碼就從來沒演對過,」謝忱說話一點都不客氣,半分情面都不給人留,「非要叫我過去跟他搭戲,越級碰瓷了吧。」
「你少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你最近做的那些事我還沒說你,戲演的不怎麼樣還作威作福,從耀達挖人還砸資源,你知不知道別人眼裡都傳成什麼樣了?」謝宏天聲音帶上怒意,「爛泥扶不上牆,我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他一直對謝忱疏於管教,歸根到底謝忱本來就不是在期待中產生的,他也從來沒指望謝忱能混出個什麼名堂。可謝忱到底頭上掛著他謝宏天的名號,總是這麼胡鬧下去,傳出去也不好聽,讓他臉上顏面無光。
「傳成什麼樣了?」
謝忱簽主角的時候想的就是活命,完全沒想過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出會帶來什麼不良影響。即使有,他也不會在意——誰敢說他的閒話?就算真的敢,也不會有那個膽子犯到他面前來。
謝宏天就不同,跟謝岩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虛偽,不僅要管住旁人亂說的嘴,還要竭力製造假象,管住旁人心裡怎麼想。
「你自己清楚!」謝宏天說,「明天你最好準時出現,別讓人說我謝宏天教出個不知禮節的兒子!」
說完就掛了電話。
謝忱臉色冷下來。不知禮節?他就是這樣,本來也沒人教過。
謝岩倒是知禮節,從小到大都裝得特別懂事,也是因此,從謝宏天到親戚外人,所有人都更喜歡謝岩。
這場宴會想必是非去不可了。一直以來他竭力想要與謝家劃清界限,可總有些東西是永遠也沒法徹底劃清界限的,就比如他確實是頂著謝家的名號活到現在,又比如他身體裡確實流著謝宏天一半的血,他和謝岩確實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
每年這種類似的宴會謝忱都覺得無聊至極,他在那裡坐著像個外人中的外人,來往賓客里大多是謝岩的親朋好友,長輩里沒幾個會對他假以辭色,平輩里則要麼是虛偽的阿諛奉承,要麼是和謝岩同仇敵愾的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