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下,謝宴闔上眼,如是說。
他知道自己跳入了雲家的局,可當時的情況——他只能如此。
往事回籠,他抱緊她。
「皎皎,許多事……」
「若當時便是這樣的情況,你為何沒有告訴過我?」
暗道里,蘇皎打斷了他的話,仰起頭,與他對視。
立時,他倉皇垂下眼,幾乎不敢再看她。
為什麼?
查證蘇惟的確參與那晚事變後,暗衛將確鑿的證據擱在他面前時,謝宴再命人細查蘇家。
卻查出一些他從前不知道的事。
蘇皎入宮後的半年內,蘇惟頻頻命人往永寧殿傳信,意圖將她帶出來。
他甚至命人籌備了完整的計劃,只是不知後來為何擱置。
那一絲突然得知她不願入宮的不舒服橫在他心頭,到了晚間謝宴揉眉。
從前是從前,永寧殿那般的日子,誰家的姑娘也不想耗在這一生,她也沒有做錯。
撇開這一絲想法,晚間他與蘇惟對酌,借勢試探兵馬。
蘇惟嘴很嚴,最後也什麼都沒吐露,卻在他轉身離開的剎那,聽見蘇惟身上掉落了東西。
一個精緻的香囊,他攥在手心,喃喃歡喜,僭越地喊著妹妹的閨名。
「皎皎,皎皎。」
謝宴轉身,他醉醺醺地抬起頭,幾乎露出一個挑釁的眼神。
「妹妹從前慣喜歡做這些的,那時候還說,日後要嫁近一些,給親近的夫君也做一個保平安的香囊。」
挑釁的伎倆很拙劣,謝宴看著名義上與她是兄妹的人皺眉。
他第一回看出,蘇惟對她是那樣的心思。
而後多日,他與蘇皎不常見面,忙於前朝。
變化出在雲緲出現後,蘇惟為她闖入殿內,一番爭執。
「什麼樣的人,入不入宮,是朕與她的事,你作何管?」
他不喜歡,不喜歡一個對她早有僭越想法的人,如此來質問他。
他會親自跟她解釋。
「那皇上猜猜,她為何不親自來問?」
台下跪著的蘇惟眼角甚至露出幾分惡劣的笑。
「臣不過看不慣妹妹受委屈,可其實……妹妹似乎也不在意後宮進了誰。」
他搖搖晃晃起身欲走,才一轉身,拳頭從身後砸在他身上,謝宴眼中閃著戾氣。
「滾。」
他被他勒住喉嚨,說不出話,卻大笑著看他,第二次說了那句話。
「皇上猜猜……她其實想不想入宮?」
他不願猜,他直接去找她問。
謝宴沉著臉往和鳴殿的方向去,還沒走近,就看到涼亭內挨近坐著的人。
蘇皎將頭埋在手臂里,似乎和蘇惟說著話,蘇惟將外衣披在她身上,挨近她,幾乎要擁上她。
「妹妹。」
謝宴聽見他說。
「在宮中你也不快樂,我帶你走吧。」
他站在原地,想起暗衛傳回從前的事,頭一回有些無措。
蘇惟在御前的這些天,他和蘇皎不常見面,每每想起蘇家的事,便有一個念頭冒上來。
她是否真正想留在宮中?
如果她的父兄,與他站在對立的面上,她會與誰站在一起?
這一切的念頭,都在他看到蘇惟問出那話,去抱她的剎那消散了。
那一瞬間,謝宴有些恐慌。
所有的想法消失殆盡,他想,任憑蘇家有叛心吧,任憑蘇惟如何,他想要留下她。
他願意低頭,他不該這麼冷她。
她為了他,暗道里險些沒了性命,他可真是混帳。
之後,兩人明面上再度和好,他命人盯著蘇府,若真有那一天,他不會讓蘇家有真正動手的機會,也不會讓他們牽連到蘇皎。
雲緲事後,入宮,他不是沒想過告訴她,可她實在太信任蘇惟了,兄長兒子的事是他死守的秘密,一旦被蘇惟知道,被別人知道,那孩子的一生都毀了。
再等一等吧,等他處置了雲家,或是拆穿了蘇惟的面孔。
卻沒想到如此一等便是兩年。
兩年內,他夙興夜寐,大力打壓雲家,終於將這個世家的權勢削弱近半,本以為很快便到能坦白的那一天,卻同樣在此時,遠處傳來兵變消息,一同送到他桌案的,是兵變之人的樣貌。
那時他才知,死去三年的兄長與雲家早有勾結,雲緲是他主動送入宮的,他的兄長,一直想要他的命。
母后死前對他好,是為讓他登帝位替她報仇。
父皇對他好,是為完成母后的遺願。
如今,連他愧了多年的兄長,也要來索他的命了。
他怒急攻心,還未來得及去見她,便中毒昏迷。
是當年西域聖子為他解蠱時,就在他身體裡種下的毒。
他強撐著在昏迷前召來帝師。
「蘇惟就算有叛心,如今不得不用
。」
這兩年雲蘇兩家在朝中勢如水火,換了別人,他昏迷將死,一定會被雲相抓住把柄將她處置。
他賭蘇惟會為他的妹妹求一條好路。
他留下兩道聖旨,自此陷入昏迷,一連數日。
這卻是他最後未曾算到的棋,蘇惟跟著他大哥叛了。
至此,一切如覆水難收。
他在彌留之際殺了雲緲,得知雲相早在她出宮之地設下陷阱,他將她喊來,本來命了暗衛送她去安全的地方,她不信他,後來自然也沒按他的計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