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以正常速度行走,接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變成了奔跑,風灌滿了襯衣的下擺,隨著身體的起伏而上下飄動。
什麼晚霞與暮色,什麼過去與未來,褚歸通通不管,他只要現在、現在立刻馬上見到賀岱嶽!
身側的建築與樹木飛速後退,褚歸一股勁跑到了京市醫院,十分鐘的路程縮短為了四分鐘,微薄的汗意化作汗珠滑落,濕淋淋的,在他臉上與脖頸覆上層晶瑩的光。
褚歸深深吸氣,平緩因快速奔跑而急促起伏的胸膛,腿部肌肉微微發脹,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
汗濕的襯衣貼在了後背,褚歸渾不在意,他穿風踏月,在住院部值班護士疑惑的目光中站到賀岱嶽的病房門口。
食指曲折,在門前懸停三秒,咚、咚咚。
「賀岱嶽,我有事找你。」門是褚歸自己推開的,病房裡分明有三個人,賀岱嶽、老爺子以及老爺子的護工,而在褚歸眼裡,除了賀岱嶽,其他都是背景。
晚上八點,睡得早的已然躺下,但大部分人還醒著,一天到晚困在醫院無所事事,哪有那麼多瞌睡。白熾燈照亮了褚歸的面容,他的臉頰與嘴唇仍殘留著奔跑後的紅,襯著他的黑髮與精緻眉眼,仿佛抹了胭脂一般。
賀岱嶽一時看痴了,竟忘了第一時間對褚歸的話做出反應。
「我們出去說。」褚歸的手碰到了賀岱嶽的肩膀,欲把他從床上扶下來。
極淡的酒氣撲在賀岱嶽的鼻尖,他們的距離近到賀岱嶽稍稍往上抬一抬頭,就能碰到褚歸上唇。
「你等我一下。」褚歸遞出拐杖的手回縮,轉頭去護士站借了把輪椅,讓賀岱嶽坐在上面,推著他去了住院部後面的空地。
空地無燈,夜色愈發濃重,他們幾乎看不清互相的表情,但僅憑一個模糊的輪廓,足夠他們在腦海中描摹出對方的完整的模樣。
褚歸滿腔的話突然無從說起,他腳掌碾了碾地面,聲音輕得像此刻的風:「拆了線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褚歸站在輪椅後面,賀岱嶽不得不仰頭看他,不知誰的手電筒往這邊晃了下,剎那間,兩人四目相對。
賀岱嶽發現褚歸的表情跟他的語氣是兩個樣子,可惜手電筒晃得太快,他沒來得及細看。
褚歸在難過,他為什麼難過?
賀岱嶽手抬了抬,想握住褚歸搭在輪椅靠背上的手,在即將接觸的前一秒,他又放了回去。
「你回去以後會給我寫信的吧?」
褚歸動了,許是覺得賀岱嶽仰頭辛苦,他繞到了輪椅左面蹲下。
「我肯定會給你寫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