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藏書甚廣,能讓褚歸千里迢迢自京市帶到漳懷的醫書均是優中選優。褚歸拿的是病理綜述,蔣醫生的問題在於學得太籠統,而人體複雜,他所學僅夠應付些常見病。要想蓋高樓,地基必須打好。
蔣醫生如獲至寶地收了醫書,褚歸讓他先看,反覆看,把上面的內容嚼碎了消化了,記到腦子裡,下次自己來衛生院,再替他講解。
「謝謝褚醫生。」蔣醫生語氣充滿了尊敬的意味,若非擔心冒昧,他甚至想當場拜褚歸為師。什麼年齡,他壓根不在乎。
褚歸給蔣醫生留了賀岱嶽家的地址:「要是有事可以叫人給我遞信。」
蔣醫生鄭重地把寫了地址的紙條夾進醫書扉頁,他決定,以後這本書就是他蔣家的傳家寶了!
當晚依舊是褚歸睡招待所,睡前他將二人的行李規整齊全,待明日楊桂平趕來牛車,直接放上去就行。
漳懷環境濕熱蚊蟲繁多,丁點大的墨蚊、咬人特別毒的花蚊、占比最大的黑蚊,褚歸近幾日體驗了個遍,他到供銷社買了蚊香和清涼油,用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一併裝到行囊里。
凌晨四點,楊桂平準時起了床,作為村長,他是村里唯一有鬧鐘的。以前沒鬧鐘,怕睡過頭,他們要麼提前睡,要麼硬熬。尤其是農忙時節,常常人起了雞還沒叫嘞。
叫醒隔壁屋的二兒子,父子倆打著電筒去了賀大伯家,潘中菊昏迷,賀岱嶽傷著腿,山路崎嶇,他們得多去幾個,好把人抬回來。
工具他們都備好了,兩把椅子,幾段麻繩,四根抬槓。
楊桂平領著五個青壯年出了村,他們各自帶了乾糧,頭天烙的雜糧餅,賊紮實。透亮的月光穿透山林,手電筒其實派不上多大用場,偶爾遇到拐角,楊桂平會按下開關照一照,行走速度與白天幾乎一致。
夏日凌晨的山風撲面,幾人漸漸濕了衣衫,是走出的熱汗。天邊黎明的曙光蓋過了月色,楊桂平一行人到了公社,楊二郎坐上牛車,扯動牛繩,黃牛甩甩腦袋,邁開四蹄噠噠向前。
旭日東升,馬路塵土飛揚,兩邊的田地秧苗鬱鬱蔥蔥。漳懷一年種兩季稻,早稻是四月至七月,晚稻七月至十月,每年七月搶收早稻搶種晚稻,稱之為雙搶,能累得人脫層皮。
現下是八月初,雙搶忙過了,不然楊桂平真抽不出人。天氣變幻莫測,雙搶關乎著村里人全年的口糧,在雙搶跟前,凡事皆要繞道。
黃牛搖著尾巴到了縣城,楊二郎停好牛車,見他爸對著站在衛生院門口一個長得特別眉清目秀的高瘦青年喊了聲「褚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