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場驚心動魄,張川回過神,冒了一額頭的冷汗,手腳虛脫髮抖,他經歷過許多生死時刻,從未有哪次像今天這般刺激的。
「褚醫生,我們把他救活了嗎?」病人的唇色由烏轉白,腹部緩緩鼓起、落下,張川語氣恍惚,不敢相信他們竟然真的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了一條人命。
「不一定。」情況沒張川想像的樂觀,洗胃是防止剩餘的毒素繼續侵蝕,已滲透到血液的部分無法逆轉,病人的五臟六腑皆有不同的損傷,即便最終幸運存活,後半輩子也將在病痛中度過。
張川幽幽嘆了一口氣,他學醫近十年,了解褚歸併非謙虛,亦不是怕病人死了擔責而為自己的醫術找託詞。說句讓人笑話的,那病人若是到了他手上,頂多撐個十分鐘。
「褚醫生,你要不要去處理一下,我家有乾淨的褲子鞋子。」田勇跟褚歸腳碼一樣,公社的供銷社雖然賣成衣,但田勇覺得沒必要浪費錢票。
「謝謝,我隨便擦擦就行了。」褚歸愛乾淨不等於受不了髒污,他拿帕子沾濕擦除了鞋子與褲腿表面的穢物,扭頭問田勇,「病人的家屬到了嗎?」
送病人來衛生所的其中一個漢子搓著手訕笑了下:「他沒家屬,上頭的爹媽死了好些年了,唯一的兒子鬧饑荒時餓死了,媳婦跑了,想另外說一個又太窮娶不起,一直是一個人住。」
「他兄弟姐妹呢?堂表親總有的。」田勇追問,沒家屬病人歸誰管,醫藥費是小事,關鍵他們不可能專門安排人照顧吧。
「有是有……」漢子欲言又止,道理很簡單,不是直系親屬,有幾個願意主動沾惹麻煩呢。
「回去通知你們大隊長,沒人認領的話我們不治了。」曾所長一錘定音,衛生所哪能任人攤上,多來幾個「沒家屬」的,他們衛生所要不要開了?
反正不找他們要錢,漢子毫無壓力地應了,兩人商量了一下,由腿腳快的一人回大隊報信,他們是前進大隊的,來回僅需三四十分鐘。
外面有許多病人在排隊候診,褚歸讓張川守著,自己接著看病。
隊伍里的人仍在議論剛才送進去那個救沒救活,漢子出衛生所時被人攔住,打聽裡面的結果,漢子說了聲沒死,掙脫了拉著他胳膊的手。
劉成打掃完了問診室,他做事細緻,蓋灰掃了一遍,打水洗了兩遍,再開窗戶透透氣,基本上嗅不到什麼異味了。
「辛苦你了。」褚歸注意到病人坐過的凳子換了張,眼底浮上些許淺淡的笑意。
「不辛苦不辛苦。」劉成神情格外快活,為幫了褚歸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忙,「褚醫生你有事隨時讓人叫我!」
「對,隨時叫我們。」丁廣擠到劉成前面,「褚醫生你真厲害,那人是中了什麼毒啊,我看他吐了好多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