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花躲在家裡,似乎她不露面豬崽生病就和她無關一般,她捏著把回潮的黃豆坐堂屋乾巴巴地嚼著,時不時探著腦袋往院門口瞧,生怕楊桂平帶著人來堵她。
楊二爺削著編簸箕的竹子,整天遊手好閒的人困山村是沒有的,楊二爺年輕時稍微沾點勤快,否則當初陳大花絕不可能願意嫁給他當續弦。
「老三老四他倆的事你張羅得怎麼樣了?」柴刀從中間破開竹子,楊二爺一腳踩著,一手向上掰,清脆的破竹聲襯得他聲音格外蒼老,經年累月的旱菸壞了肺,說完他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幾下。
陳大花神思不寧,沒搭理楊二爺,未得到回應,楊二爺拔高了調子:「問你話呢,要我說年前相看,過完年正好一塊辦酒。」
「好個屁!」黃豆渣糊喉嚨,陳大花清了清嗓,撐著桌子數落楊二爺,「年前相看,那過年不得多送一份禮,你錢多的很嘛?說得倒是輕巧,一塊辦酒,家裡啥條件不又不是不清楚,攏共四個睡覺的屋,老三老四結了婚咋住你想過沒?」
楊二爺家的房子是上一輩建的,給他結婚用,最初連堂屋三間房,後面孩子多了,添了兩間。他們兩口子一間,老大老二家各一間,楊五妹帶著侄子侄女一間,剩下四個兒子一間,住得十分侷促。
「怎麼沒法住了?」楊二爺撂了柴刀,專注地與陳大花掰扯,「五妹嫁了人,讓小的跟他們爹媽睡,老六老七搬我們屋,不就有兩間房了?」
楊二爺的方法似乎很合理,他們家算寬敞的了,有些真正住房緊張的,兩兄弟結了婚繼續住一個屋,床上拉道帘子,動靜小點,照樣能生娃。
楊老六和楊老七皆是十幾歲的大孩子了,陳大花嫌擠得慌,她一貫不是會為了孩子委屈自己的人,因此面色不怎麼好看:「是,房子有了,錢吶?你有錢嗎?彩禮不要錢?辦酒不要錢?」
「五妹家人男方不是給了六十六的彩禮?」家裡的錢全部在陳大花手上,楊二爺只偶爾趕集找陳大花要個三毛五毛的買旱菸,陳大花具體攢了多少錢他真一無所知,不過感覺給兩個兒子娶媳婦至少是夠的。
楊誠實是在陳大花說結了婚咋住時到的院外,他呼吸一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身體貼著牆,往二人的視野盲區里躲了躲。
聽著父母的對話,楊誠實手時而握緊時而放鬆,等陳大花說起最好兩個不要彩禮的姑娘時,他急了,捏著拳頭大步跨過了院門:「媽,我有——」
緊要關頭,理智戰勝了衝動,楊誠實有喜歡的姑娘,但他明白,如果現在捅破,他將永遠娶不到對方,於是楊誠實改了到嘴邊的話:「我有事找你,桂平叔叫你去養殖場。」
陳大花眼神閃了閃,仿佛一隻被掐了脖子的雞:「養殖場咋了,他叫我去幹什麼?」
說著陳大花拎起屋檐下的背簍背到肩上,裝作忙著打豬草的模樣,繞開楊誠實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