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泓淵靠著絕對稱不上舒適的金鑾龍椅,在空曠的大殿中出神。
登基大典之前,一概朝事罷免,往日站滿文武大臣的奉天殿安靜到寂寥,明亮的地板與柱子反射著晃眼的光暈。
方才在這裡,嘉泓淵接見了一個人。
庶人嘉泓瀚的正妻,晉州解氏的嫡女,曾經的晉王妃。
有皇家血脈的宗室處理起來,比其他人家麻煩得多,嘉泓淵可以抄斬世家,卻不能大手一揮把嘉泓瀚的妻小趕上絕路。
從法理上說,他們是大裕皇族,是太上皇的血脈;從情理上說,他們是新帝的弟媳與侄子侄女。
嘉泓瀚叛逆當死,但死罪不能波及到他的妻小身上,畢竟真的論起「禍及家人」,整個皇族都包含在內。
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嘉泓淵只能把這些人送去守皇陵,好吃好喝地供著,但世代不許離開。
在被「送」去皇陵之前,誕下嘉泓瀚唯一的兒子的解氏女遞上話來,說有要事要面奏陛下。
新帝日理萬機,當然不是一個罪人之婦想見就能見的,但嘉泓淵破例在奉天殿召見了她。
因為解氏女用瘋狂掙扎、大鬧、尋死等方法遞入他耳中的消息只有兩個字——「十六」。
她似乎可以篤定,這是新帝的命脈。
嘉泓淵已經穩穩站在了勝者的位置上,不介意在十六沒有回來的無聊時候,聽一聽走投無路的窮寇能講出什麼笑話。
確實是個笑話,嘉泓淵低低笑了一聲,眼神一片冰冷。
他低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掌,一時沒有把它握起來。
十六,對他忠心耿耿絕無二意,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可以輕易拿捏他的命脈的人。如果這樣的人都有可能欺瞞他,背叛他,那他該怎麼做呢……
嘉泓淵的手指動了動,將要握起時,殿外突然傳來稟報聲。
「說。」
「啟稟陛下,城門急報,十六公子已經回京,馬上就要進入皇城了。」
嘉泓淵閉上眼睛,靠實了背後凹凸不平的龍椅。
「讓他騎馬進宮,直接來奉天殿。」
高高的天空平白響起一陣驚雷,烏雲轉瞬遮住陽光,奉天殿前平整寬闊的空地上颳起一陣狂風。
……
秋華年聽見驚雷聲音,趕緊讓人把各處門窗關好,曬在外面的衣物都收進去。
夏日的急雨從來不講道理,上一秒還是晴空萬里,下一秒瓢潑雨水就從天上傾瀉而下。
大理寺的人把遲清荷的馬車送到了齊黍縣主府上,車夫冒著大雨叩門,金三打開門把人迎進來,秋華年聽見消息,順著風雨連廊來到前院。
兩年不見,遲清荷已經完全成人了,但眉眼間還是能看出那個心事重重的憂愁少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