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山月!」
幾步開外,馮燕芳用極為尖銳的聲音呵止女兒。她挎包的手緊緊攥著,用力到指節都泛白。
馮山月條件反射地縮了縮,卻又回嘴:「我這是關心同學身體健康。」
錢主任有些驚訝地瞥一眼馮山月。
好消息,外面的人不會說四中學生欺負一中轉學生了。
壞消息,剛才她陪馮燕芳辦轉學手續時,這位母親還在矜持地炫耀女兒成績好,穩重自持,不會被環境影響。即便轉學到四中,也不耽誤她的學習。
當時錢主任還在心裡嘀咕,真不受環境影響,為什麼還給馮山月轉學?聽說馮燕芳都帶她去看心理醫生了,親人離世是大事,當媽的要強,不讓外人看見她傷心,怎麼還連帶著也不許女兒難過?滿口都是學習,也不怕孩子憋出問題。
現在倒好,她們是不用擔心馮山月憋壞了。開學第一天,這姑娘連校門都沒進,已經沐浴在四中自由奔放的校風裡,學會和人當眾對罵了。
錢主任有些頭疼,假裝看不見馮燕芳上去拉馮山月,又被馮山月輕巧地躲開,她把王於英和塗鴉男一手一個往校門裡推。
「你們兩個,回去罰站。」
塗鴉男自知逃不過,死也要多拉一個人下水,指向馮山月:「那她呢,她咒我早死,她不罰站?」
錢主任恨不得把塗鴉男嘴捂上。先不說她家裡有特殊情況,人家一中文科的年級第一,早自習不在教室複習,去外面罰站?少學四十分鐘,高考少考四分,耽誤人家考華京,誰負得起這個責?
她直接裝聾,環視周圍一圈人:「散了,你們也想罰站是不是!」
周圍哄的一聲散開,同學們一邊往學校里走,一邊不時地回頭看。
就在此刻,馮燕芳忽然開口了。
她盯著馮山月,不怒反笑:「錢主任,沒關係,犯了錯就要受罰,馮山月既然轉學到四中,就該一視同仁。」
亂如群蠅飛舞的人群安靜了,紛紛站住腳步。
轉學?
所有人把目光轉到馮山月身上,神情各異,卻又都包含同一種情緒——驚愕。
王於英是反應最大的那個,像是訓練時踩空了,她心臟猛地一墜,驚疑不定地朝馮山月看去。
馮山月嘴抿著,與馮燕芳對視,也微笑起來。
那樣欣然接受的表情,那樣昂首挺胸的姿態,王於英甚至懷疑馮山月是聽錯了,以為她不是去受罰,而是受邀去升旗台上做演講。
她說:「好,我認罰。」
-
冬天尚未結束,為抵禦冷風,四中的高三教室全都閉緊了門窗。
渾濁的空氣讓人昏昏欲睡,直到討論聲從靠近走廊的那一側響起,再如海浪般翻湧,沸騰了一間又一間教室。
靠走廊的學生把臉貼在玻璃上,伸長脖子,用奇異的目光看向窗外。
在錢主任的帶領下,那個一中的超級學霸,轉學而來的馮山月,和四中最知名的大姐頭王於英走在一起,從走廊穿行而過,最後在教師辦公室的門口停下腳步。
一左一右,開始罰站。
第3章 命運把她們打成一個死結。
四中的高三教學樓呈「凹」字形,教師辦公室位於樓體兩端延伸出去的部分。
塗鴉男被他的班主任拎到了辦公室門口站著,與他遙遙對望的,是另一邊錢主任辦公室門口的馮山月和王於英。
有幾個同學借著透氣的名義跑到走廊上背書,塗鴉男叫去撐場面的兄弟也在,他們擠眉弄眼地和他打著招呼。
那一頭窸窸窣窣動靜不斷,而王於英和馮山月這邊,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王於英不是第一次罰站,她甚至有過被拎到操場站一下午的經歷,但哪一次都不如此刻令她覺得難熬。
馮山月不聲不響地站在身側,餘光里顯眼的白色讓她無法忽視,哪怕閉上眼,腦海中的記憶也會如潮水般湧上來。
關於那一天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