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心思她何嘗不明白。揣度他的心意本就是她的專長。一個老人的患得患失,一個企業家的野心抱負,一個大家長的專制蠻橫,他都混雜著拋給她,可唯獨尋不到愛。好像他不是為了給繼承人留下公司,而是為了給公司挑一個繼承人。
「真的好複雜。我爸以後會這樣嗎?」湯君踮踮腳,不耐煩起來。
「永遠不會。」
「所以你們才在一起嗎?那你們會結婚嗎?」
杜秋笑笑,不置可否,起身去葉春彥房間裡搬椅子,準備去給她拿玩具。他好像走得很匆忙,用於記帳的筆記本還擺在桌上,一支筆夾在中間。她怕搬椅子時先把筆震落了,就隨手抽了出來。
是一支派克筆,不像是他平日的品味。她在手裡掂了掂,又覺得眼熟,猛然間回憶起這竟然是她的筆。讀大學時,她總是拿這支筆寫筆記,後來還以為是弄丟。再一細想,好像是送人了。
原來葉春彥說的那件事不是平白杜撰,他們確實在多年前見過一面。她駭然一驚,逐漸也回憶起來。
他那時好像比現在更瘦一點,主要戴著帽子看不清臉。她也確實倨傲了些,並不會對快遞員多留心,只是看他有些狼狽,身上四個兜都掏了一遍,找出來兩支筆都寫不出來。
她看不過去,把隨身的筆借給他,見他還回來時頗細心,特意拿紙巾擦了擦,蓋上筆帽才遞給她。她沒接,只是道:「你拿著吧,給你了。」
「送我了?」
「對啊,送給你了。你四處跑,總是要到處簽單子的。沒有一支好用的筆,很不方便的。」
「謝謝你。」大抵是帽檐擋住了他的眼睛,否則她應該早一些就認出他來。
事後有傳言說她很潔癖,別人碰過的東西就不要了,著實是冤枉了。純粹是出於好意的做法,想來也只有他沒有誤會。
杜秋把筆重新放回去,重新把他們相識來的種種理了一遍。難怪他當初這麼不屑地看她,多半是有了期許才失望,他一直是個記性太好的人。可有這麼的誤會,他們到底還是兜兜轉轉在一起了。
她不是相信命運的人,也不得不信此刻的命中注定。一年以前她有想過今日嗎?不過是半是不甘,不是順從,為當林太太作準備。到了現在,遠走的林懷孝,離開的湯雯,好像連那棵樹也註定要長在那裡,為他們的重逢助興。
她無端笑起來,並不十分快樂,但生出無上的決心。父親的態度她已經不在意了,父母和子女的緣分總帶著巧合,可她愛情里的巧合卻帶著命定。一切的掙扎都有了一個目的,前路清晰起來,底線則放低了。
她會有自己的家,要維護自己的愛情。
誰敢攔在她面前?誰有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