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當家庭教師時,就很留心和她們處好關係。平日裡杜時青隨手給她的零食點心,她都一律分給她們,所以到她離開時,她們都有些戀戀不捨。
傭人里有一位姓趙的阿姨,是專門收拾二樓的房間,包括杜守拙的臥室。狄夢雲有一搭沒一搭同她聊著天,格外用心聽著她抱怨。她也確實說了不少,「唉,別看他們家有錢,其實工資也沒外人高多少,事情倒是不少。有些事都不好意思說的,額外加出來的。」
狄夢雲裝作不解,道:「怎麼說?我看他們還挺愛乾淨的。」
「年紀小的愛乾淨,老的就不好說了。有些事也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狄夢雲又再追問幾句,知道了許多細節。杜守拙尿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褲子也是傭人洗的。她又聽出趙阿姨多少有不耐煩的意思,似乎不想常做下去,便應承下來,會幫忙在外人打聽打聽新主顧。
「對了,有件事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幾個臥室和書房的垃圾桶里要是有廢紙,能不能留給我,碎紙片也行。不行就拍照給我。」狄夢雲偷偷摸摸塞了點錢過去。這種事只能當面說,沒有證據,抓住了抵死不認就好。
在這種地方常做的也都是機靈人。趙阿姨並不多說,也並不多問,只是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幾天後,杜時青半推半就還是去流了產。杜秋原本擔心她會在醫院鬧,沒想到她很平靜就接受了。但她手術後說想找個地方靜養,其實就是不願看到他們這群人。杜守拙也同意了,杜秋就找到了母親的老同學匡先生。他在療養機構有不少關係。
前因後果,杜秋都對匡先生和盤托出,他先是大吃一驚,之後又責無旁貸起來。兩天內就走完手續,選定了一家醫養結合的療養院。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顧,旁邊還有人工湖,可以每天散步。之前是國家科學院下屬的職工療養醫院,近幾年才對外開放,不過對外人也要排隊。
出發那天,匡先生親自開車來接。他是方正的臉型,魁梧個子。比杜守拙小不了幾歲,但看著年輕許多。他之前結過一次婚,沒有孩子,只持續了一年就離婚了。之後就一個人單獨過到現在,他說這樣也清淨。
他來得早了,杜時青還睡著,杜秋就先與他聊聊。其實也沒什麼共同話題,她只知道母親在世時和他關係很好。葬禮上他來悼念,哭得極其傷心。她道:「不知不覺也過去好久了,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妹妹還只有七八歲。」
「確實啊,真的很久了,我和你媽媽是同學,現在想起來,真的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我媽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匡先生笑道:「怎麼說呢?我直說了,你不要生氣,她想你這麼大的時候,遠比你現在活潑。我們那一代的人,好像比你們更樂觀,對未來,對人生,都有很多憧憬。你媽媽讀書的時候,有很多想法,學了電腦打字,在外企當過打字員,有個上司很欣賞,她還說過想去國外深造。她還喜歡畫畫,想去當服裝設計師,不過你外公是裁縫,覺得做這行太辛苦,不同意。」
可她到底還是還是嫁給了一個男人,悶聲做她的小婦人。回憶起來,她早就不見意氣風發,僅剩一個疲憊的眼神。杜秋笑笑,也不做聲。看時間差不多,便讓人把杜時青叫起來。拖拖拉拉一陣,點完行李,她總算是下樓來了。
匡先生看到她,便熱情道:「你長大了。你的大概不記得了,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你問我姓什麼,我說我姓匡。你問是不是哐哐作響的哐,我說不是,少一個口。你說,難怪不愛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