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巨響漸止時,銀龍的身軀也再負擔不住,肉身散作銀光,如螢火般飄遠。
他還未來得及看清兄長的模樣。
兄長就成了廢墟的一具白骨。
薛祈安跪坐在一地屍骸間,極目望去儘是銀龍小山般的身軀。
甚至難找到一具完屍,龍角全部給砍斷了。
那是製法器的絕頂至寶。
薛祈安其實期待過的。
期待過破殼那日。
可真到了那日,沒有珍寶、沒有日月,沒有一聲歡呼。
沒有父母兄嫂,沒有相伴的龍蛋。
海底一片赤紅,他孤零零地陷在龍腹中,殿內困著無數哭嚎的龍魄。
他未謀面的父母兄長,成了他的溫床,血流千里,屍橫遍野。
整片海被染成深紅。
長鯨的哀歌不休不止。
薛家的術法卻像最絢爛的煙火,在靜謐深海里響徹整片。
薛祈安僵坐在血泊間,明明在海底生活慣了,竟然一點氣也喘不上。
蚌里暉什麼也不懂地漫灑清輝。
血液被映得明澄亮閃,像是黃昏霓霞鋪散的瑰麗畫卷。
畫卷正中,姿容絕頂的小少年揪緊胸口衣襟,腰背一點點佝僂,似被壓彎的根修竹。
他好像在哭。
可新生的龍族不能流淚。
就算流了淚,深海也記不住,海水一瞬就能沖刷乾淨。
那片太過濃郁的血卻暈不開。
白鯨的哀歌愈來愈響,水母附近飄動不敢靠近,游魚倉皇亂竄。
更遠處,還有雷和術法轟隆不止。
那群海底生物嗖地逃走了。
又留下少年一人。
他終於知道玉銀族窺破的天機是什麼了。
在傳承下來的記憶里,這是個小說世界。
他,甚至整個玉銀族都是反派。
存在的價值就是給天選之子們鋪路。
每百年會有一個天選之子。
他們會成為屠龍英雄,會榮光滿身,會享盡世人歌頌。
而反派們就是陰溝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不論過往,註定死於天選之子手裡。
只是這個秘密給窺破了。
玉銀族不服。
為什麼呢,為什麼就要是他們?
憑什麼?
他們和天選之子到底有什麼不同?
他們也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有豪情壯志,有兒女情長,有光鮮的未來和為之奮鬥的決心。
憑什麼他們就要一無所有?
憑什麼他們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