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子裡的記憶現在很混亂, 有他和提姆緩步行於教堂的庭院當中, 傍晚夕陽透過五彩玻璃, 投落出他身側的提姆上落下長長剪影的畫面。
他仿佛能透過被光影模糊的記憶畫面，觸感到落日餘暉里的慵懶閒散。
路加維爾遍巡記憶，看見他坐在岌岌可危的醫院外牆上，眺望著霧氣朦朧的夜空，注視著那些怪異冰冷的哥德式建築，耀眼的霓虹燈牌下, 是那種如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時刻想要吞噬、消化他的污染。
如人類生來就註定因為死亡消亡, 而『世界』也註定會被污染湮沒。
喪失了自己世界、逃亡的世界意識和試圖拋棄被癌細胞侵蝕的身軀、飲鴆止渴的人類無異，被『死亡』糾纏的路加維爾哪怕隔著記憶的層層迷霧，也能嗅到那種源自本能的危險氣味。
他看見布魯斯·韋恩降下車窗，笑容明朗地遞給他印著蝙蝠logo的漢堡紙袋。
路加維爾看見他坐在收銀台前，看見一道黑紅色的身影輕盈的躍上七層高的塔樓，看見那道靈活又矯健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屋檐之下。
他看見了很多意義不明又光怪陸離的畫面，暴雨的積水呼嘯著倒灌進他身下被推開的井蓋里，遠處的手電筒光照的他睜不開眼睛。
他看見狹窄的一居室里，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挑染白毛不耐煩地把手裡裝著三明治的盤子放在他的面前……
路加維爾看見自己反絞著誰的手臂，壓倒在某個人的身上一次又一次兇狠的出拳。
看見陌生病房裡，布魯斯·韋恩疲憊又擔憂的藍色眼瞳、午後陽光下綠藤蔓上墜著的一串串紫藤花，在通往瞭望塔的電梯裡窺見蔚藍星球的縮影，腐朽的老宅廳堂長鏡里，被閃電隱約照亮的模糊身影……
無數破碎凌亂又模糊跳躍的畫面像是無數扇動翅膀飛翔的白鴿，由遠及近地掠過他黑白而混亂的精神世界，讓他一時間無法理清時間和現狀的自我。
布魯斯從路加維爾迷茫的沉默里獲得了答案。
「我是你的父親，路加。」布魯斯靜默了幾秒說。
被記憶風潮裹挾的路加維爾愕然地抬起頭，撞上了布魯斯難以辨認情緒的鋼藍色眼眸。
路加維爾對布魯斯的·韋恩知道的就僅有他是提姆的養父和蝙蝠俠而已，
等等，蝙蝠俠？
——誰？
布魯斯·韋恩？
路加維爾吸了一口氣，他試圖在雜亂的記憶里找到與之相關的信息，但卻一時毫無頭緒。
將路加維爾所有反應收入眼底的布魯斯·韋恩抿緊了唇，他的額頭出現了幾道淺淺的皺紋：路加竟然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嗎？
「那我……」
思索無果，路加維爾收斂神色，斟酌地試探道：「我應該稱呼您為父親嗎？」
「都可以，」布魯斯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你從前更喜歡直接叫我布魯斯。」
「抱歉，布魯斯……我的記憶可能稍微有一點混亂。」
路加維爾想坐起身，他總覺得這樣躺著和人說話——面對著布魯斯·韋恩·蝙蝠俠兼自己的父親有點不自在卻發現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