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脆弱，一個靈魂分裂成兩個就算生病，一個強必然有一個弱，兩個不能同存，否則都難長久。
達克萊斯揉了揉蝙蝠俠的眉心。
那深深的摺痕像刻印在肌膚上，已經揉不散、抹不開。
達克萊斯的手指下移，拂過水光猶存的薄唇，在略有些扎手的下巴停頓數秒，又繼續往下，划過喉結，停在均勻起伏的心口。
達克萊斯俯下身，耳朵貼著布魯斯的胸膛，傾聽胸腔下堅強有力的心跳。
砰……砰……砰……
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在泵出大量血液，支撐著身體運轉，血液在動脈中奔流不息，脈搏聲在耳中響如鼓點。
多麼頑強而又脆弱的生命，不管聽多少次，達克萊斯都覺得這個聲音比世界誕生還要偉大。
祂真的很喜歡這個人，比喜歡力量還喜歡。
只是這樣聽著心跳，達克萊斯就感到高興，想到它有一天會停止跳動，達克萊斯就感到難過。
達克萊斯眼珠顫動，黑色逐漸覆蓋眼白。
祂閉上眼睛，試圖穩固人形，但更多的力量在皮下翻滾暴動，身體正在朝完整的神體轉化。
達克萊斯模擬的人類靈魂在記憶風暴中破碎，依託靈魂誕生的那些情感化為流光與音符，正在流竄中逐漸淡去。
神不需要感情，這個世界也不能容納完整的高維概念，一切已經結束，祂該離去了。
不！
不能就這樣結束！
達克萊斯突然睜眼，祂的眼睛已經完全被黑霧填滿。達克萊斯抬手按住自己的眼睛，將那些即將消湮的漂亮流光與音符全部收攏起來，捏合成一顆種子，種進布魯斯體內！
祂不甘心！
憑什麼！
憑什麼祂付出那麼多，到了收穫的時候卻要離開！
停下，善變的人類不適合成為錨點寄託情感！
本能在警告。
達克萊斯不管不顧，任由種子落入布魯斯的心臟。
那顆柔軟又炙熱的心臟敞開所有，毫無抗拒地接住沉重的情感之錨，種子落下便開始生根發芽……轉眼之間，一棵頂著嫩芽的玫瑰幼苗同步出現在達克萊斯的神核之上。
祂跟這個世界真正建立連繫。
「只有純粹的愛才能讓情感種子發芽，你比我想像的更愛我……好好養著我的玫瑰，別養死了。」
達克萊斯親吻布魯斯的心口，恐懼之戒緩慢而堅定地落在起伏的胸膛上。祂攏起布魯斯的睡袍，拉上被單，遮住讓祂垂涎欲滴想要回收的力量。
「我解除了必須完全信任才能使用的封印，戴上恐懼之戒就能獲得力量，僅限你跟布魯斯。」
達克萊斯知道，蝙蝠電腦里屬於黑暗君主的檔案已經最厚，再給蝙蝠俠了解和反制自己的武器很危險。但擁有了土壤和養分的感情跟花園裡的玫瑰一樣生機勃勃，伸展著柔嫩的枝芽，想要占據那顆心臟的每一個角落，同時縛住自己的神核。
祂捨不得修剪這個肆意生長的頑強東西。
達克萊斯最後摸了摸布魯斯的臉，起身穿過落地窗來到陽台。
陽台欄杆上纏繞著茂盛的薔薇花藤，一朵朵深深淺淺的藍薔薇正競相開放。
達克萊斯還記得自己催開花朵討布魯斯歡心時的心情。
另一份記憶撲涌過來，生機勃勃的花園被枯黃的雜草取代。
祂看到憂鬱的韋恩在父母墓前放下一束鮮花，在死亡倒計時的滴答聲中走向演講台，然後微笑著倒下。
祂又看到沉默的蝙蝠俠錘了錘心口，轉身走向死亡……纏繞在蝙蝠俠心中的枯萎荊棘看起來那麼刺眼。
達克萊斯已經難以維持人形，逸散的無形黑霧捲走周圍植物的生命。
祂回頭看了眼布魯斯，閉了閉眼，拔地而起沖向高空。
祂必須離開，繼續下去，這個好不容易修復完整的世界將湮滅。
等祂穩定，等祂補充到足夠多的本源，祂還會回來。
回來採摘祂種下的玫瑰。
……
蝙蝠俠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夢裡一時熱一時冷，好不容易掙脫黑暗，入目卻是熟悉的天花板，典雅的水晶吊燈在日光中靜靜流淌光輝。
他回來了？
蝙蝠俠推開輕薄的羽絨被坐起來，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記憶如山洪暴發，龐大的數據流沖刷差點讓大腦宕機，他悶哼一聲又倒回柔軟的真絲床單里。
「歡迎回到現實，睡美人先生。」傑森的聲音響起。
蝙蝠俠循聲望去。
坐在床前看書的傑森站起身，幫蝙蝠俠把手上灌輸營養液的留置針拔了，並給他倒了杯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