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不怕人說,笑個不停。
那之後的第二天,白氏沒了。
岑氏去祭拜,聽侯府的人說是病情沒有壓住,呼吸急促、驚厥昏迷,再也沒有醒來。
白家人在靈前痛哭,念叨著「太快了」、「從病倒到現在也不過就一個月」、「她自己一直不信病重」……
只有岑氏在想,太慢了,真是太慢了。
慢得她等不住了,又給下了次猛藥,總算等來了結果。
是她的勝利。
也是她的富貴綿長。
下一瞬,眼前的畫面通紅一片,像是被潑了一桶的血,淅瀝瀝地往下滴。
不同的、大大小小的陸念圍繞著她,五歲、十五歲、三十五歲的陸念,一遍遍扯著嗓子喊「你是兇手!」、「我母親是被你害死的!」、「我要你償命!」
嘈雜、刺耳。
直到她看到陸念舉著鋤頭、想像劈柱子一樣劈她時,岑氏驚叫了聲、睜開了眼睛。
依舊是濃濃的夜,寒風在外頭呼嘯著。
她撐著坐起身子來,重重抹了一把臉。
李嬤嬤已經點上燈了,這次她格外小心,沒有撞到凳子椅子。
「您可是魘著了?」她輕聲問,「奴婢好像聽到您在說夢話。」
岑氏顧不上狂亂的心跳:「我說什麼了?」
「奴婢沒有聽清楚……」
岑氏讓她倒了熱水,一口喝完,才道:「夢到些從前不好的事情。」
李嬤嬤臉色一白:「莫不又是和之前一樣……」
「閉嘴!」岑氏厲聲打斷了她,喘了幾口氣,道「不是、不是一回事。」
李嬤嬤垂著頭不說話了。
她知道之前、也就是兩年多前是為了什麼,這一次不是一回事,她就猜不到了。
岑氏又換了身乾淨中衣,躺下時咳嗽犯了,不至於咳得仿佛要把五臟六腑吐出來,但也忍不住、難受得要命。
朦朦朧朧的,窗外好像又飄進來味道。
與昨兒差不多,春暉園在燉肉,濃郁厚重。
這一次,岑氏沒有感覺到餓,她只覺得恐慌和噁心,莫非……
不、不可能的。
那等隱秘手段,無聲無息。
當年沒有被看出來,時至今日,怎麼可能……
可為什麼是燉肉?
阿薇擅廚,或許……
幾種念頭在腦海里紛雜翻滾,喉嚨滾動,岑氏重重咳嗽著,突然間撐起半邊身子、探出了床板,咳嗽帶著了呼吸,嗓子眼忍不住,腹中酸澀衝出來。
哇啦啦地,吐了一地。
李嬤嬤又忙不迭起身,這一次,屋裡幾盞油燈都點上了。
廂房裡的丫鬟也被叫起來,匆匆忙忙進來收拾。
岑氏漱了口,無力地靠著李嬤嬤。
因著岑氏夜裡吃的菜味道都重,又飲過酒,屋子裡這會兒的氣味很是難聞,小丫鬟只得打開窗戶透氣。
這一通氣,那股子霸道香味立刻隨風湧進來。
岑氏越聞越是難受,險些又要吐出來,乾脆裹著被子挪去了西間。
這裡只搭了一張榻子,亦沒有寢間那頭暖和,岑氏將就著躺了,如此折騰一晚,晨起時人越發沒得精神。
日光和煦。
春暉園裡,陸念晨起用的是一碗麵。
毛婆子下了細面,撈起後用肉湯調味,撒上一把蔥花,再擺上一塊燉得酥爛的大肉。
昨兒早上,院子裡便是吃的這個。
聞嬤嬤早前提過,表姑娘心情不好、夜裡睡不著時,要麼磨刀、要麼切菜、要麼就燉肉。
毛婆子沒有瞧出來表姑娘情緒不佳,但主子燉肉,誰也不會攔著,就是味道實在太香、叫人夜裡做夢都流口水。
因而起來後一碗大肉麵,著實是叫饞了一夜的人骨頭都酥了。
姑夫人吃得意猶未盡,點名了今兒再吃,因此昨夜灶上又燉了一鍋。
吃到一半時,柳姨娘來了,毛婆子與她也送了一碗。
正屋裡。
陸念小口喝著湯,讓柳娘子邊吃邊說。
柳娘子便道:「今日瞧著比昨日更糟糕,我站在門邊,正好看到丫鬟把被子從西間抱回寢間,昨晚上侯夫人連睡處都換了。
院子角落堆著一灘煤渣,我就問是不是有人吐了,那丫鬟不答,但我猜應當是了。
我便同來問安的世子夫人提了句。
世子夫人問侯夫人要不要請大夫,侯夫人說不用,只是老毛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