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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掃了一眼掛鍾,「天哪,今天是九月三十一日,雯雯上學要遲到了,我得趕緊給她做早飯!」

鐘錶顯示7:33,的確是小學生吃早餐的時間。

只是雯雯剛才已經下樓了,而且九月沒有三十一日,現在應該是十月一日,小長假的開端,今天根本不上學。

看著劉陽系上圍裙,在廚房裡忙碌起來,林棋冰可以確信,此刻的對方不是原來的劉陽。

或者說,是被公寓中的詭異所剝奪思維的劉陽。

林棋冰試圖靠近劉陽,現在她已經稍稍適應了這種溺水的窒息感,只是仍不能一次性移動太遠,每挪幾步都得停下來深呼吸,卸除身上逐漸劇烈的壓強,避免成為一條被深海壓垮的魚。

她遠遠聽見,劉陽開始做飯,先將平底鍋架在爐上,灶鈕被旋出「噠噠噠」的聲音,火苗騰然而起;

熱鍋之後,劉陽先後把食用油和至少半袋鹽倒進鍋中,然後打破一顆雞蛋,她用鍋鏟熟練翻動,隨後傳來用剪刀戳東西的聲音。

她在剪什麼?而且調味這麼咸,這還能吃嗎?

林棋冰終於走到她旁邊,看清了具體的烹飪內容。

平底鍋里沒有雞蛋,只有兩隻空雞蛋殼,真正的蛋黃蛋清被打進洗碗池,正透過底部的下水口流走。

煎蛋殼的油在吐泡泡,密如蛙卵,一股刺鼻的堿味隨之升起,嗆得人幾欲嘔吐。

看來劉陽倒進鍋的不是半袋鹽,而是半袋廚衛清潔粉。

劉陽一隻手提鍋鏟,另一隻手握著剪刀,臉上掛滿沉醉的微笑,連慘白的皮膚都紅潤了。

「雯雯愛吃番茄醬,要給她多加番茄醬。」在林棋冰的注視中,劉陽將鍋鏟扔進垃圾桶,拿起一瓶洗碗精,衝著冒煙的鍋用力一擠。

「滋啦——」

熱油被涼液激醒,瞬間炸開,發出猛烈的聲響。

檸檬味的白煙籠罩廚房,幾滴滾油濺在劉陽的臉和手上,狠狠燙了她一下。

劉陽肩膀一震,笑容倏然消失,看向一片狼藉的鍋子,「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

她臉上切換了一種迷惘的表情,大腦似乎清空了發生過的事。

「……好像有什麼事要做,是什麼呢?想不起來呀。」劉陽下意識關火移鍋,念念有詞,在廚房裡轉圈。

林棋冰聽到某種「噝噝」的聲音,低下頭,她突然一驚。

灶台下的煤氣塑料管漏了個洞,正向外吐出瓦斯氣體,只不過被廚房裡的其他異味掩蓋了。

林棋冰終於知道,對方一直握著的那把剪刀戳的是什麼了。

如果不是那滴熱油,劉陽必定死於瓦斯中毒或爆炸。

她如此做,是出於迷幻,還是受到了某種存在的誘使?

所幸劉陽很快離開危險的廚房,走進臥室,從大衣兜里取出了利培酮藥瓶,干吞兩片後,她坐在床上翻開了日記本,嘗試瀏覽最新的一篇。

林棋冰不用去看,也知道是那字片拼貼成的最後一則,提示逃亡的絕筆。

「呼……呼……呼……」

劉陽的閱讀頗為困難,胸口隨之愈發劇烈地起伏,臉上交織著困惑與惶恐。

日記本從手中滑落,砸上膝蓋,她終於恢復正常,所有幻覺的欺騙都被打碎了。

想起什麼,劉陽猛然站起,喃喃道:「雯雯!我耽擱太久了,雯雯還在樓下等我。」

劉陽提著行李著急出門,林棋冰勉強自己邁開腿,跟隨她上了電梯。

從五層到一層的時間不長,劉陽似乎受到某種感召,一直抓著自己的頭髮,崩潰道:「都怪我,我又發瘋了。求求你,我的雯雯一定不能出事!」

雖然是乘電梯,但物理距離的移動還是讓林棋冰很不好受,她靠在轎廂壁上咬牙,注視著這個看不見自己的女人。

一種已知結局的擔憂在電梯裡瀰漫開來。

「叮——」電梯門在一樓開啟。

劉陽連行李都沒拿,匆匆沖了出去,林棋冰忍耐著血管被擠壓的痛苦,緊跟其後。

她們穿過一樓走廊,晨間的公寓樓空蕩無人,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靜,只能隱約聽見電梯關門的動靜,以及大廳風水魚缸的氧泵嗡鳴。

「雯雯你在嗎?」劉陽大喊一句,聲音因緊張變調,「別嚇唬媽媽,今天不能捉迷藏,快出來吧!」

呼喊在空間裡的迴蕩,卻無任何回應,

她們越過轉角,一眼看見的是那對大理石柱,青灰麻點,像杵在一樓大廳的兩座碑。

柱子後面露出半邊粉色,一隻兒童拉杆箱孤零零地立在不遠處,是雯雯的箱子。

劉陽快跑兩步,繞過石柱,「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與林棋冰上次脫出夢境時聽見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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