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靜地看向林棋冰,目光中有一絲祈求,他知道面前的女生比他一開始以為的強悍得多,也相當可靠。
「請找找一婉吧,我之前用控制面板聯繫過蜜斯小姐,但信號中斷了,沒有任何回應。林小姐,拜託了。」
說完這句,李再吃下了速效藥,他很快昏睡過去,林棋冰等人將他橫放在沙發上,蓋好毯子,紗布下滲出的血液漸漸凝固,讓他們放心了些。
林棋冰等人走出後堂,只剩焦糖留守觀察。她關上後堂的燈,走入明亮的前廳。
昨日派對的店鋪就這樣燈火通明著,成為整條街道上唯一耀眼的所在,像無邊夜幕中的一點螢火。
「燈開著吧。」林棋冰說,「這樣大碗到附近時,一眼就能看到。」
侯志一屁股坐在地上,喝了口紙杯里的水:「大碗能去哪裡呢?還有那個什麼蜜斯小姐,你們不是說她很強嗎?」
林棋冰搖搖頭,見幾人都累了,繞開圍著沐朗爭奪鋼牙兔崽的闡鳶,拿起衝鋒衣走向門口:「你們先在這歇會,我去找找大碗。」
「哎,要去一起去啊。」侯志說著就要站起來。
沐朗沒出聲,將鋼牙兔崽往闡鳶手裡一放,起身跟在林棋冰後面,顯然是要跟著出門。
林棋冰背對著,嘆了口氣:「你們別走了,大碗要是回來,還能有個照應。我出去也算散散心。」
她其實已經有點疲憊了,如果這個時候使用邪祟的黑晶尋人,從地下延伸至幾百上千米範圍,肯定會讓她臉上出現那種青黑色的痕跡,眼睛也會變成詭異模樣。
倒不是怕被同伴看見,事實上他們差不多都看出端倪了。只是一天下來大家心力交瘁,實在沒必要再多一樁擔憂的事。
林棋冰繼續向外走,身後的聲音停息了,她摸上店鋪玻璃門的把手,倏地一頓。
這間店鋪,雖然名義上不屬於白鴿,但很可能是白鴿產業下遺留的最後的東西了吧。
想起那天遲一韶領他們在白鴿大廈里遊覽時的談笑倩影,那兩杯香氣馥郁的冰奶茶,還有李再追出來交送店鋪合同的身影。
最後的回憶定格在最開始,林棋冰來到懺悔之城的第一夜,中央廣場上,遲一韶西裝美艷,抱著戀人的遺骸之盒蹲身痛哭,隨即在圍觀者的驚呼中,那裡升起了招募隊員的綠底白鴿大旗……
現在遲團長應該和她的戀人在一個地方團聚了。
可是遲一婉現在到底在哪,是死還是活呢?
林棋冰閉了閉眼睛,拉開門,走入了無邊的夜幕中。
她安靜的街道上行走,遠處好像有人在開狂歡宴會,不斷有尖叫和大笑聲傳來,歡呼里夾雜著鼓掌聲,偶爾還有煙花的火星炸開。
然後那些狂歡人士開始唱歌,很多個被麥克風放大的聲音,有男有女,不太整齊地合唱一種歡愉而狂盪的調子。
那聲音浸透了酒精和烤肉的味道,令人聽了不舒服,飄揚在角斗日後的空氣中。
忽然,一隻巨大的充氣玩偶被用幾支長杆架著,高高舉向夜空,隔著小半個懺悔之城都能看到。
林棋冰的腳步停住了,因為那是一隻潔白肥胖的充氣鴿子,大約有熱氣球大小,在黑暗中非常醒目,隔空也能看清巨型充氣白鴿的翅膀輪廓。
碩大的白鴿振翅而飛,路燈和熔金夜空照亮了它的眼睛和鳥喙,它看上去可愛極了。
緊接著,一支長粗若旗杆的巨型鋼矛——末端有孔,穿了根發光的粗線,顯然是模仿縫衣針的形態。
那支巨大尖銳的縫衣針從下往上,猛地劃破夜空,將充氣白鴿從胸前到背後扎了個對穿。
「噗嗤」一響,白鴿泄氣地彈動一下,依然被人高架著,發出人造的「咕咕咕」的鳥叫聲,滑稽非常。
顯然,這是一場互助者聯盟的勝利遊行。
「哈哈哈哈哈哈——」
「嗚呼!」
「咕咕咕,咕咕咕,哈哈哈哈哈哈!」
狂放的大笑和歡呼響徹了各個街區,林棋冰感覺一股血腥味從舌底滲出,她的血液「轟」一下衝上頭腦,帶來的卻是陰森冷意。
林棋冰看不見的角度,她的眼珠已經重新變成全黑,炭火紅點沉沉翕張著,整張臉蒼白而眼眶青黑,如同鬼怪遙望著那個方向。
去死……他們都該去死……
她自己的聲音在腦海里說道。
下一個角斗日……不……劇本里……幹掉他們……一個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