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了互助者總部大樓,她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緊貼側門一閃,藏到了樓體側面的陰影中。
幾乎同一時刻,一輛磨砂白的四方吉普風馳電掣而來,遇到駐地邊緣的互助者也未減速,一路撞開兩道路障和伸縮門後,急剎在大樓腳下。
皮百里穿著那身花呢西裝,踹開車門跳下車,連前襟都沒有整理,直接邁開大步奔向總部大樓。
「怎麼回事?」他說話又急又沉,抓住一個抱著文件箱向外跑的互助者。
「皮,皮老總……」那個互助者愣然抬頭,「您不是在總部裡面嗎?」
一句話讓皮百里的臉色陰沉下來,他將那個互助者往樓里一摜,踢上大門,按住門側的一處按鈕,對準說話,聲音從總部大樓的四面八方響起,沙啞而沉靜——
「我是皮百里,由於實驗室發生泄漏,現在總部大樓出入口關閉,樓內所有人尋找最近的隔離庇護室,即刻起嚴禁進出總部。應急預備隊立即前往機房,保存全部關卡的歷史數據。」
說完,皮百里敲了兩下手機,不遠處跑來一支六人組成的互助者小隊,其中就有昨夜攻擊黃昏街區的那個用炸彈的B級主播,他在隊伍里排在中末,可以肯定,這支隊伍必然全部由B級及以上的主播組成。
皮百里吩咐了兩句,這支精英小隊就四散而去,在互助者總部周圍搜尋起來,
只見皮百里做完這些仍然沒有進樓,而是仰望了一眼35樓頂層,只見其中雷光頻閃,一張紙被狂風糊在玻璃上,而窗戶竟然開了半道。
皮百里的神情變了又變,手機險些捏碎,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沒有聲張,冷然打開大門走了進去。
距離十幾米外,另一個穿著更簡約的皮百里從陰影中露出,望了一眼縈繞著大樓的污染層,無聲一哂,旋即轉頭朝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林棋冰沒有回到剛剛的巷子,而是另選了一條路,繞開四周搜查的精英小隊,來到總部圍牆的一角。
背後黑色觸鬚如無數條蟲肢伸出,爬動著將林棋冰帶上牆頭,她的身體麵條般彎折到另一面,流入了陰影中。
#
繞路回到黃昏街區時,已經是中午,林棋冰忽然出現在後門,嚇了正在後廳吃午餐的沐朗一跳。
「你是——你回來啦,快來吃午餐,我專門給你留了一份。」沐朗將一碗燒肉飯端過來。
林棋冰在桌邊坐下,手指有意無意搓動臉皮,上面的軟蠟的觸感和皮膚一模一樣。
變成皮百里的她中途換了身衣服,穿戴休閒裝和口罩,這才一路回到黃昏街區,沒有貿然解除偽裝的原因只有一個,忌憚這種易容材料包的副作用。
「你怎麼認出我的?」林棋冰第一次覺得桌子矮了很多,她摸了摸眼皮上的疤痕。
「乍一看是嚇一跳,仔細觀察起來,就連頭髮走向和毛孔和一模一樣欸,完全沒區別……可是我怎麼會認不出冰淇淋呢!」沐朗高興起來。
林棋冰無情戳穿:「是因為留在你傷口裡的邪祟觸鬚感應到了吧。」
沐朗一窒,頭搖得像撥浪鼓,否認道:「怎麼可能?不管冰淇淋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一定會認出你的,和那個沒關係。」
一把雕塑刀被放到桌面上,林棋冰淡淡道:「那你記得我原來什麼樣子嗎?」
「當然記得,為什麼這樣問?」
林棋冰扯了扯嘴角,看向他:「因為我自己不記得了。」
回來的路上,林棋冰一直在回憶自己的樣子,可是無論怎麼想,都只能想起一道模糊的影子,沒有具體的五官。
頭髮好像是黑色的,皮膚……白,那麼臉型是什麼樣的呢?還有眼睛形狀和鼻樑的高度。
通通都被從記憶中抹去了。無論她如何給自己做心理暗示,都只能想起一張似是而非的臉。
同伴們被沐朗叫了起來,聚在後廳,圍住皮百里模樣的林棋冰。
「我易容之前給自己拍了張照片,你們看這上面是我的樣子嗎?」林棋冰的手機放在桌面上。
「就是你啊,嘶,這是互助者駐地附近吧。」李再抽了口涼氣。
林棋冰的視線投向手機,屏幕上的女生對她而言有些陌生,頭髮因剛取下發網而顯得凌亂,膚白牙白,眼睛又冷又亮。她原來長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