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被端上桌,陳界平的飲食一如林棋冰所想那樣清淡,一小籃黑麥麵包,一隻水波蛋,一大塊煎鱈魚,還有一些牛肉炒蘆筍。
同樣的一份也擺在林棋冰面前,只不過清茶換成果汁,家務機器人多給她備了一份用脆餅乾殼托著的甜品,裡面放了奶油和黃桃丁攪拌的內餡,顯得林棋冰那份很像兒童餐。
趁著吃晚飯的工夫,陳界平給林棋冰講了一遍荒地曾經發生的事件,比張老闆的版本更加清晰和準確。
「那場事故是兩年前發生的,我看過當時的影像資料,它們現在還保存在藍蓮花內部。」
陳界平吃飯的速度不快不慢,動作簡潔得像進行一場外科手術。
「總而言之,是一個瘋狂的A級主播,將敵人從主城區內一直追逐到棚屋區,那個敵人很擅長逃跑, A級主播最終在那片荒地上追到了對方,這才正式發起角斗。」
「敵人也是A級?」林棋冰問,「那個追人的A級主播現在還在嗎?」
陳界平搖搖頭,「敵人是個B+。追人的A級主播已經不在了,那是一場被判定失敗的角斗,A級沒能在零點以前幹掉B+,系統裁決他接受死亡。」
林棋冰挑了挑眉,有些驚訝,「他們都是誰?」
「那個倒霉的A級我不太清楚,應該是上一個時代的頂尖主播,那一批的A級比現在這一批多得多,還有S級出現,不過基本全都隕落了,由於污染爆發或者其他原因。」
陳界平的目光一轉,看向林棋冰前面的虛空,悠悠道:「那個撿回一條命的B+主播說來和你有些淵源,不過你不認識她就是了,她的名字叫齡久。」
「齡久?」林棋冰從未聽說過,也不知有何淵源。
「是的。」陳界平帶上了一絲冰冷的笑意,「她在兩年前很有名,作為互助者聯盟的團長。」
互助者聯盟的團長?林棋冰臉上稍有波動,陳界平也不賣關子,直接淡笑一聲,反問道:
「你真以為互助者聯盟是伯勞鳥創立的?事實上,伯勞鳥是它的第二任主人。」
林棋冰的聯想轉瞬被陳界平印證,後者的語氣帶了一絲懷念,「齡久才是互助者聯盟的創立者,在她治下的時候,互助者才是真正的互助者,而不是現在這種瘟神一樣的作風。那時我還是個低級主播呢。」陳界平笑了笑。
「真正的互助者,怎麼說?」
「那時黑方和白方還沒有涇渭分明,互助者聯盟一度是可靠和信賴的代名詞,只要你的名聲在懺悔之城裡沒有臭到極點,遇到問題找互助者求救,往往就能獲得幫助。你可以理解為有報償的慈善庇護。」
氣氛凝滯,陳界平的眼光有些發涼,「當然了,記得互助者原本模樣的主播,基本死得差不多了,消失於劇本、污染和所謂的命運,剩下的一些安於隱秘,也不再回憶這一點。」
「你現在所看到的互助者聯盟,是被伯勞鳥清洗和重組過的,她親手殺了很多秉持原始信念的老互助者,只留下願意屈服的人,兩種都是齡久一手培養起來的——她本人也是如此。」
林棋冰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忍不住問道:「那齡久也是伯勞鳥殺死的?」
陳界平抿了口茶水,「是的,齡久雖然拖過了與A級瘋子的角斗時間,但據說她遭受了一種長久的、嚴重的慢性傷害,無法治癒,最終變得虛弱至極,在下一次角斗日,被伯勞鳥越級挑戰而死。」
「看來篡位是伯勞鳥自己帶出來的傳統。」林棋冰不無諷刺地說。
怪不得伯勞鳥如此容不下白鴿。遲一韶聽起來和齡久是同一路人。她如何能忍受這一點?
原來遭受污染的不止伯勞鳥,還有互助者聯盟本身,它原本是齡久的心血,但被完全異化,成了與最初信念徹底相反的樣子,流毒至今。
就像一隻被熔煉成死靈骷髏的動物,用那白骨森森的牙床,一口口咬掉自己的絨毛,不知其靈魂在目睹這一慘狀時,是否會發出聽不見的尖叫。
陳界平臉上浮出一絲冷笑,「齡久的事說完了,接下來說說A級瘋子和她在荒地上的那場戰鬥。」
藍蓮花的內部影像資料無法拷貝,林棋冰只能聽陳界平口述。
由於A級和B+的等級差異,齡久在戰鬥中始終處於下風,只是她極擅逃脫,哪怕被限定在角斗圈子裡,也滑溜得另對方難以必殺。
「她的絕技是一種迷宮陣法,自身可以像游魚一樣穿梭其中,形成千千萬萬個重影,敵人很難分辨哪一個才是真身。」陳界平說。
「另一個人呢?」
「而對面的A級角斗者則是個爆破手,使用一種狀如櫻桃的紅色炸彈,炸彈只有酒心巧克力大小,單體和群體殺傷力都很恐怖。如果排除掉血和碎肉,那是一場艷麗至極的煙花秀。」
林棋冰抓到了重要信息,「就是那些酒心櫻桃似的炸彈,造成了荒地上一小片棚屋的團滅?」她記得張老闆說過,住在那一塊的主播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