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門自動開啟,露出裡面鈷藍色的絲絨座位,她隨陳界平坐上去,感覺屁股下面好像是一朵雲。
雕花車輪轉動如風,林棋冰只覺得這馬車的乘坐體驗比豪華轎車還好,就是速度稍慢了一點,藍蓮花除了冷漠又古怪的氛圍,就員工福利而言真是個好單位。
陳界平裹在純白大衣中,閉目養神,「別亂看,坐穩。」
話音未落,兩匹機械駿馬忽地加了速,車窗簾外的街景閃成了流星,林棋冰被甩在軟墊中,只見馬車在稀疏車流中穿梭,左閃右超,好像根本不遵守任何交規。
這已經不是超速了,簡直就是接近音速。當然也沒有發生車禍,因為其他車連馬車的影子都看不清。
「闖紅燈了。」林棋冰指出。
「紅燈是給機動車設置的,這是馬車。」陳界平眼皮都沒睜,顯然,藍蓮花在這一點上是特權階級。
藍蓮花駐地位於主城區西北,毗鄰秦宮之旁,總部落於一個名叫卷層雲的街區。
駛入卷層雲街區,馬車速度漸慢,這裡的路燈和建築多少帶了些鈷藍色,不同於昨日派對或提燈人緊繃的秩序,角斗日的藍蓮花街區是真正意義上的和平。
街上行人非常悠閒,大多身穿淺色服裝,偶戴藍蓮花標識的配飾,陳界平的馬車越過街道,轉入一座莊園般的廣院中,綠草如暗色翡翠,幽微的藍色蓮花亭然於水池中,像是冷色調的油畫。
馬車停在最中央的大樓前,這棟樓只有十層左右,但占地面積極大,像一座暗藍色的博物館。
兩人下了車,陳界平將一條工牌似的長繩套在林棋冰脖子上,「你可以在這附近逛逛,但不要離開莊園,等我回來。」
說完她進了藍蓮花總部,林棋冰一個人在小石子路上閒步,藍蓮幽幽沉睡,蓮莖下偶有藍色小魚穿梭游弋,這裡景致極好,懺悔之城中很少見這樣大面積的植物和水域。
附近有藍蓮花成員進進出出,偶爾朝林棋冰投來目光,他們形貌各不相同,但身上那種淡然到居高臨下的氣質,就好像和陳界平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
林棋冰繞著藍蓮花湖走到第二圈的時候,陳界平的身影出現在總部門口,對她揮了揮手。
「跟我來,有人要見你。」陳界平的臉上難得出現類似於愉悅的表情。
「誰啊。」
「藍蓮花副團長,我們的首席,香英蘭女士。」陳界平昂了昂頭,她說起這個名字時,難掩與有榮焉之感。
能讓陳界平崇拜的主播肯定是超級高手,忽然,林棋冰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等等,香英蘭不是那個在預賽下半程中,帶隊獲得團隊排名冠軍的主播嗎?林棋冰記得對方的編號, 20117,只有五位數,比伯勞鳥還要早。
林棋冰被一路帶到樓上,一間象牙白的大屋子門前,這裡看上去就像宮殿。
陳界平輕拉門邊垂落的藍絲繩,一道羽管風琴般的沉悅清聲自門內盪出,沁人心脾。
過了兩三秒鐘,那扇象牙白的平滑大門自動打開,陳界平整肅儀容,帶林棋冰走了進去。
「首席,我把人帶到了。」陳界平並未向內深入,只站定在牆邊,看向遠處的方向。
林棋冰順著看去,這個堪稱聖潔的巨大房間盡頭,立著一名雕塑般的女性,希臘長裙的鈷藍尾擺曳地,對方緩緩轉身,露出一張同樣標緻如雕塑的面容,兩縷捲髮自耳邊垂落,她對林棋冰微笑:「林團長,你好。」
「香首席。」林棋冰回禮。
陳界平並未多說一句,徑直點頭退了出去,門在林棋冰身後關閉。
香英蘭款步走過來,林棋冰發現她的個子比想像中更高,約有一米八還多,而且自己根本看不出她的年齡。
這位首席兼副團長女士有著沉澱過的氣度,可那張臉卻沒有一絲皺紋,每處細節都恰到好處。
林棋冰忽然想到,香英蘭看上去就像一尊文藝復興時期的女神石像,她的皮膚如此光滑,眼角緊緻,但每個看到她的人都會相信,光滑絕非源於新嫩,而是代表她在時間中堅不可摧。
「你的事,陳界平已經和我說過。」香英蘭請林棋冰站到窗邊,主城區雨滴稀疏,霧氣中,遙遙可見秦宮的穹頂。
「我想這是我們共同的危機。」林棋冰禮貌地說,「血色魚鰓的野心已經蔓延到整個懺悔之城。」
香英蘭側頭一笑,凝視著林棋冰,「這和我,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你不是有所防備了嗎。」
林棋冰心頭一悶,壓抑住情緒,清聲道:「香首席,僅僅是避險的話,對事態又有何裨益呢?難不成待到血鰓把整座懺悔之城都變成活死人墳地的時候,您和我,藍蓮花和昨日派對,只安於做血海中的最後一角礁石嗎?」